平三戈又跟着布狄这位“名贼”学了这么一句,而且是现学现用,和导演、哑巴、二棍仨贼分手后,接下来是他瞠目结舌的几个小时,本来他以为了解的布狄已经够多了,不过越看才越发现,布名贼的江湖经验博大精深,是他拍马也赶不上的。
十八时起,布狄带着平三戈窝在一胡同口,本来以为是伺机做案,可等了会儿才发现,这家伙是在等熟人,什么熟人呢?摸黑出来的那些捡破烂的,甚至还有穿着环卫工作服,似乎都认识布狄,手指头一勾就叫过来了,然后三十、二十、二十五一阵讨价还价,双方交易一摞东西,平三戈纳闷不已地瞅到了:是一摞各式各样的身份证。
两个小时,收了几十张,开始换地方了,平三戈实在不明白这货怎么把好容易得来了赃款都换成各式各样的身份证,不过还没等到他发问,布狄约到的人来了,那一大摞身份证一换手,又变成了更多的赃款。
是辆本地产面包,经济实惠到几乎是所有办坏事的首选车辆,双方看样是老客户了,货一换手,那车转眼就蹿了,又没来得及问,布狄像逃荒似的在附近超市买几袋子吃的,拉着平三戈马不停蹄直奔三桥立交,那是个四层交通枢纽,不过布狄要去的和交通枢纽,在巨大的水泥建筑的底层、缝隙、出水人孔,那些地方像有着特别含义一样让布狄留恋。
一声口哨过后,这些旮旯犄角里钻出来不知道多少人影,吓了平三戈一跳,再定睛一瞧,却是大的小的人影,围到布狄身边才发现,是大大小小的流浪儿童,这时候那几大袋子吃的派上用场了,连分发带哄抢,片刻一干二净,有位年纪稍大点,似乎布狄还给塞了点什么东西,两人像亲人一样抱了抱,那群流浪儿童一哄而散,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平三戈一下鼻子酸楚,此情此景像触到了他心里的什么痛处,他蹲下悄悄地抹着眼睛。
而兴致勃勃回来的布狄却毫无所觉,看那轻松的样子,今天的工作应该是结束了,平三戈赶紧地抹干眼睛站起来,不过那逃得过布狄的贼眼,他纳闷问着:“你哭了?”
“谁哭了!?”平三戈不承认了。
“装什么装,想起自己个城里流浪的时候了吧。”布狄道。
“还好,我小时候还算幸福。”平三戈轻声道。
“那不成,小时候太幸福,很难有成就滴,比如我就不一样了,小时候虽然是盲流,但现在你看,哥是盲流村村长了。”布狄留恋地回头看了眼,踌躇满志地道:“每回回到这里就有家滴的感觉啊,每回雷子大清扫,哥只要回村里,谁特么都找不着……看看这些小兄弟找回来的东西。”
一看,是大大小小的钱包,女包,一大袋子。平三戈看得蛋碎一地,刚才那点同情之心,瞬间又成草泥马一句粗话,他忿然道着:“你特么不是在这儿开毛贼培训班吧?他们才多大?”
“不是不是,他们干不了活,顶多会去刨着垃圾箱,上面这条铁路扔下来的东西就不少,我本来每次就是回来送点吃滴,咱这人念旧不是?可他们心里过意不去了,捡上好东西,一般都先给我,呵呵。”布狄得意地道。
“哦,我明白了。”平三戈愕然道,有这么一帮比地老鼠还机灵的小流浪汉,旮旯犄角捡回来的东西还真不会少了,特别是这座偌大城市的街面犯罪,坑蒙拐骗偷抢的扔下的东西没准就能捡到像样的,他惊讶问着:“这和从捡破烂、环卫工手里收身份证,是一个道理?”
“聪明,呵呵,别看这东西大部分是垃圾,但要有一样值钱,那一年本就收回来了,哥在里头捡过驴包,能卖一万多,你信不?”布狄道。
“驴包?”平三戈一愣。
“就是……这种,不过这是假货。”布狄掏出一个来,lv字样,还不知道是那个贼偷的,把东西取了,包扔了被捡到了。
“信,这是大牌货。你能分出真假来?”平三戈点头道。
“一般都是假货,哥摸假货已经很熟悉了,摸到感觉不一样的,嗨,基本就是真货了……无所谓啦,有便宜就沾点,没便宜就当还愿啦,好歹哥是这儿出来的。”布狄晃悠悠提着大袋子,却没怎么细看。
继续走,这个肥布神奇到居然连这种垃圾也能卖掉,在距离立交桥四公里的夜市里,布狄找着夜市摊点,跟摊点讨价还价,这些做工粗糙,勉强能充个大牌的各式男女钱包,居然全部出手了,所获倒和超市花销差不多,略赚。
都晚上九点多了,此时才是收工尾声,布狄蘸着唾沫一张一张数着大小钞票,那幸福溢于言表了,乐滋滋地揣到兜里,回头一看平三戈盯着他,他警惕道着:“小子,你不会见财起意,想欺师灭祖吧?”
“啊?……啊呸!”平三戈却是不怕这货,恶心了他一句。
布狄嘿嘿笑了,直抚肥肚子道着:“知道你不会,哥看人是有眼光滴,什么人仗义,什么人小气,什么人心狠,什么人心贼,什么人心黑,老子一眼就能看个七七八八。”
“那你看我是什么心?”平三戈期待问。
“你呀,混这么背都不用看,缺心眼。”布狄评价道,把平三戈气得噎在当地了,好半晌,又重重啊呸反驳了一句,只不过对于贼皮贼骨的布狄,怎么可能在乎这些,他的嘲讽更甚了。不过看在去向是一家中型酒楼,平三戈不和他争了,转移着话题道着:“晚饭还没吃呢?你确定到这儿?”
秦风饺子王,门脸不小,食客满座,果真是布狄目标,他咽咽口水道着:“这儿的大馅饺子、手撕羊肉是一绝,得好好奖励一下自己,走。”
“你不会又吃霸王餐吧,现在可有钱了啊,看你兜里揣了好几千了。”平三戈道。
“当然啊,像我这么豪爽的人,兜里有钱根本睡不塌实,而且我得保证,任何时候被警察逮着,我必须穷得一干二净,让他们养我。”布狄得意道。
平三戈笑得直打颠,频频点头道着:“好,介个可以有,我就喜欢豪爽滴人。好几千呢?吃不完啊。”
“哎耶……挣钱偷钱有难度是真的,花钱还没真没难度,走,吃完哥带你到香水兰城嫖去,一看你就穷得连嫖都嫖不起,对吧?”布狄迈着公鸭步子,一副大爷的派头踱进酒楼了。
平三戈听得又愣了下,一日之间,从拘留所到自由身,从衣食无着到开始吃喝嫖赌,怎么生活的变化这么有戏剧化呢?特别是布狄所说要是香水兰城,那是个很出名的大保健地方啊,难道还真会去那种高档地方嗨皮去?
“哎……我还真没嫖过,这么失败都被你看出来了?”
平三戈叹道,人生很挫、活得落魄,也只有布狄这号半路兄弟,才会不顾情面指出来,羞得平三戈掩面,生怕别人也看出来似的,跟着布狄进酒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