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准备改下作风,这次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坦白,但我必须给你一次从宽的机会,说道说道,东城丰城那一带,贼头是谁?”大队长道。
“真不知道,这么多年您应该很了解啊,东城丰城那块,我们根本不敢到那片干活啊。”高向东道,敌人的敌人,并不意味着就能是朋友,毕竟同行之敌,比天敌更可爱一些。
“既然知道不敢去,那就总有不敢去的理由嘛,说说,因为谁啊?”大队长道。
“真不因为谁,那边贼比我们更厉害,见着外来的就往死里怼,干不过他们啊。”高向东道,所谓江湖也是有规矩的,很多规矩比现实社会的规则要强硬和冷酷得多。
“嗯,这样啊。”
车驶进的拘留所大院,泊定了,大队长想想似乎不准备追问了,他回头好奇看看尖嘴猴腮一副贼皮贼骨的高向东,像是挽惜一样,递了根烟,点着,让他伸着手,坐在后座的指导员杨立诚给他解开了铐子,高向东抽着烟,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准备下车进大院里呆着,却不料肩膀一下子被杨立诚搬住了,不让他走。
“二位领导,我真不知道。”高向东道,笑容奇贱,但口风相当严。
“那我告诉你。”指导员一揽他的肩膀,大队长手一摁,侧面的车窗徐徐而下,随着所长喊话,水村的拘留所被关的毛贼列队出来了,排了三排,和车窗里露头出来的高向东、杨立诚恰恰打了个照面,高向东像遭遇了什么恐怖的事一样,惊得要缩脑袋,不料被指导员被摁着动不了,紧跟着杨立诚使坏了,一呵他痒痒,这货笑得呲牙咧嘴,浑身得瑟,恰恰让这帮被关的嫌疑人看了个通透,成功地拉到了无数双仇恨的眼睛。
车窗徐徐关上了,所长站在台阶上吼着:“下面点到名字的出列:史秀峰、王威、马建平……出列,余案未清,回大队继续接受讯问。”
三个还在拘留中的嫌疑人,被大队跟来的另一辆车给带上车,拉走了,载着高向东的车却没有开车门,调头即走,出了拘留所的大门,而此时,高向东全身已经抖成筛糠了,他语无伦次地道着:“太过份了,你们太过份,太坑人了。”
这是个做了个假像,现在拘留所里的估计大部分认识他的,要以为教黄给警察打小报告了,过不了几天出去,行里该着有人知道他是“叛徒”了。
“别急嘛,还有好几个拘留所,我带你是挨着个亮亮相,点出来的人我们再好好整整他,用不了几天啊,道上一多半人得知道教黄弃暗投明了啊。”大队长厉闯笑着道。
指导员也在逗着:“别担心,我一定让他们相信,是不是他们干得,使劲往他们身上扣,反正他们回头又不敢找我们麻烦。”
“我操…我操…这也太损了吧?”高向东吓得六神无主,浑身乱颤地,乱了方寸了。
“其实这也是帮你啊,顶多被人敲手断指,以后正好不干这行了。”大队长道,指导员补充着:“别害怕,谁要是敲你手断你手指,你一定来报案,我们必须给你主持公道。”
“哦哟哟哟……我我……大哥,别这样,别这样……你们狠,算我栽了,别这样,你们这是送我小命啊,我说,我说,想知道啥呢,我再交待两起,把我关进去行不?”高向东急急哀求着,现在退而求其次了。
“不行,今天肯定要放你,你顶多选择一下,现在放,还是过几个小时放。”杨立诚道。
“现在放,现在放。”高向东不迭地道。
“好。”大队长一刹车,回头问着:“还是刚才的问题。东城丰城那带的贼头是谁?”
“大表姑。”高向东脱口而出。
“女的男的?”大队长问。
“真不知道,我们没见过啊。”
“干过什么活?”
“只干大活,好像是个摘挂高手,我不可能亲眼见过啊,就是听说的。”
“听谁说的?”
“我们头啊,他说东城有人出货,一块表就值十几万。”
“你们头儿是……”
“我也没见过,那不江湖传说的窑叔,小佛爷的人,男到‘爷’、女到‘姑’,在我们这行都是大辈份,不动手都可以吃上供了。”
高向东急急交待着,大队长和指导员互视了一眼,隐隐知道其中的脉络了,“摘挂”在扒手行当里是难度最高的技术活,是指偷走别人项上、腕上、身上的珠宝、名表等等,一般是经验丰富、技术精湛的老扒手才能办到,而“大表姑”这个老贼,总队也追踪很久了。
停顿片刻,指导员故做不屑道着:“你说的情况我们已经掌握,具体点。”
“怎么具体啊?”高向东愣道,不过一看两位警察面色不善,赶紧改口道:“好好,我想想……对了,我好像听说大表姑和小佛爷PK过一回,小佛爷输了一招,然后就约束手下不到东城丰城那一带干活了,道上传说,只要心诚的,运气好如果能让大表姑指点几手,那下半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那你怎么没去?”大队长问。
“去了,找不着山门没地方拜啊。”高向东道,这是真话,说得很是懊丧,无缘见到本行里的传奇。
“把你听说的出手赃表的事说清楚,听谁说的,什么时候……别打结啊,核实下来要不符实情,回头我还得找你。都开口了就多说了,我保证在纺织城这一带,以后我不抓你。”大队长道。
“是,是……反正又不是我干的,是钢蛋告诉我的……”
高向东交待着,钢蛋也是窑村的名贼,不过这没什么奇怪的,那个毛贼不背十几起甚至几十起扒窃案,恐怕他们自己都数不清楚。
十几分钟后,车门嗒声开了,高向东犹犹豫豫下车,紧张兮兮不放心地朝车里说着:“大队长,我可都交待了啊,说话算数吧?以后我犯事你也不抓我?”
这个许诺似乎太有吸引力了,那岂不是以后在纺织城一带可以肆无忌惮地偷了?
“当然算数。”车里厉闯大队长笑着道:“我绝对不抓你,不过我手下几十号反扒队员呢啊,栽他们手里可不算啊,哈哈……”
门被指导员拉上了,听到了高向东重重唾了一口,被耍了,恼羞成怒了。从倒视镜还能看到那货对着警车竖中指,指导员杨立诚笑着道:“这些货不怕法律制裁,可怕道上的规矩啊,我听说,他们对待叛徒敲手断指是最轻的一种。”
“所以,想打掉一个犯罪团伙,首先你们打破它的规矩,大部分的成员对于团伙都盲从和盲信,只要让他们知道,什么传说传奇不过如此,就没有什么敬畏的了。”厉闯道。
“可丰城不在咱们辖区啊?”指导员道。
“总队有过致函,要追查‘大表姑’的线索,这次孙教授带队的排查,技术力量很雄厚,说不定能帮咱们解决这个大难题,这类专干大活的嫌疑人只要逮着一个,就能逮一群,收拾一片,你整理一下刚才的口供,我给总队长和孙教授提供一下。”厉闯大队长道。
“好的。”杨立诚道,顺手拿下车后排的执法记录仪,关掉了。
不过他的表情有点奇怪,狐疑、犹豫、迷惑……等等复杂而无法描述的感觉,似乎他对大队长这位越位想管其他区的事,而且是想针对这位名闻瑕迩的“大表姑”,并不十分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