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ysicalcharacteristicidentification……简缩为PCI系统,放在IT行业,有即插即用的意思,很符合现状的,母网一成形,将来各大队、中队、派出所只要增加一个新模块,可以大大提高我们的街路面犯罪的防控水平。”孙韶霜道。
“技术上肯定没问题,但有个奇怪的现象,本来我们料想技术提升,会压制犯罪率下降,可现在好像问题比以前还多了。”周宜龙道。
“每一颗毒瘤切除的时候,总要有阵痛,我们警察其实也像医生治病救人,但总有治不了的病,救不了的命。你是说现在已经开始发生,甚至将来可能更多的现实问题吧?”孙韶霜问。
“对,大兴派出所今天抓了一例扒窃案,咱们基层的警员刚动手抓捕,嫌疑人直接自残,朝自己肚子上就是一刀,把咱们的警员都吓坏了……而且我听说,以前碰到过不少这样的案例,咱们基层根本没法处理,谁都怕小案变成命案啊。”周宜龙道,此次到基层,所见所闻都大大颠覆他的认知了,就个手机,至于自己捅自己么?
“情义难两全,情与法同样难两全,你必须在同情弱势、悲天悯人,和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中作出选择,这是作为警察的职业守则,警察不能当老好人,否则很多好人都会变成坏人。”孙韶霜笑笑,说了句简单的话,却让周宜龙咂摸了很久,直觉得意犹未竟。
车泊定了,跳下来了一位不认识的警员,后面还跟着一位女人,相互握手,对方自称是铁路公安某分局的外勤队长,奉命把人送到了,紧接着又来一辆车,匆匆奔下来的却是治安总队的聂宝文,寒喧几句,相携回IDC中心,那位铁警好奇问着今天的案情,毕竟连丢三位旅客的随身物品,搞得高铁上一堆投诉,此次来啊,是要提取嫌疑人资料,怎么着也得追到。
“云队长,失物一会儿就能给您,嫌疑人可不能给您,放心,我和你们铁路公安协调。”孙韶霜道。
聂宝文追着道着:“孙教授,人我准备齐了,什么情况?”
“让贝琳给你们介绍一下。”孙韶霜道。
聂宝文一怔,伸手和同来的女人握手,兴奋道着:“哦,您就是贝琳啊?我们通过几次电话了,一直没见到您真人,没想到这么年轻啊。”
“聂队您客气了,谢谢你们的基层工作……我大致介绍一下,根据IDC提供的手机关联号码,我们交叉定位几个嫌疑人,我主要负责盯布狄,昨天无意中测试的一个号定位在东城三环路一带,没想到居然找到人了,跟着这个手机号,我今天到车站,本以为他要走,可没想路上就开始作案,还捡了个同伙,就是那个熊二强……之后,他们又到了高铁站,我想这仨贼结伙肯定没好事,就通过铁警拿到了他们身边的票……”贝琳介绍着,莺莺呖呖,声音清脆,浑然不像个一线的公安人员。
周宜龙看傻了,这不是……坐在熊二强身后,和那仨贼坐一块的女人吗?
“他们手艺如何?”孙韶霜好奇问。
“也不见得就有多好,但是时机抓得太巧了,两位烟瘾大的旅客下车抽了几口,靠站只有几分钟,旅客在后一个门外抽,他们提着东西从前一个门大摇大摆就走了……哦对了,另一位手艺突飞猛进,把我钱包、笔记本电脑一古脑全卷走了。”贝琳笑道,一点也没有丢了东西的烦恼,反而很兴奋。
周宜龙一下子明白了,警察的东西也敢偷?那他等着扎手吧。
“这帮贼娃,胆大的很,有证有赃就好办,掘地三尺我也把他们逮回来。”聂宝文怒道。
“别急嘛,那仨抓回来,估计他们巴不得拘留所管饭呢,今天可不是抓他们啊,而且你抓住也没用,抓贼见赃,没赃你定不了罪,抓了还得放人。”孙韶霜笑道,贝琳也笑着补充着:“那位姓布的大眼贼确实不一般,教唆了熊二强一路,然后熊二强下手,他在车上威胁目击到了旅客不让吭声,坏透了。”
“那集合人员干什么?”聂宝文道,话一出口,孙韶霜回头慈详一笑,然后聂宝文恍然大悟,喜出望外道着:“不会是收赃的被你们盯上了吧?”
“恭喜,答对了。”孙韶霜一笑,信步而走。
这当会聂宝文兴奋了,抓个收赃的可比抓个毛贼收获大,说不定能牵扯出一堆案子来,他追问着贝琳,贝琳解释着:“这是我在车上和孙教授临时定的计划,他们偷走的两个包,应该是一大笔赃物,肯定要想办法出手……而且以我们对长安扒窃团伙的了解,大多数是赃不过夜,一得手就马上脱手,而且也只有经验老到、犯案累累的老手,才有可能知道销赃的联络人,以布狄的资历,不可能不知道,于是我们就试了一下,结果……”
“脱手了?”聂宝文笑道,他兴奋道着:“绝对脱手,任何时候只要抓到布狄,他身上绝对是清洁溜溜,一毛钱也不留下,别说赃物了。”
“对,已经到长安了。”贝琳笑道。
兴奋了,这可是建组以来头回摸到收赃的脉络,众人进了监控室,联网的监控已经跟着实时路况在走了,这个实时路况,是由两个红点牵引着,手机和笔记本电脑的信号,是通过机身电池直接供应的,即便关机也不影响它发出寻址信号。
红点在长安路附近,聂宝文发出命令后不久,实时的监控偷拍传回来了,居然是两个人在门店啤酒摊上吃烧烤,这些收赃的比作贼的警惕性可要差很多,便衣都坐到他们身边的居然没发觉,连声音都录下来了:
“……那个肥货去蹬大轮去了?”
“那他妈就是个奇葩,什么也偷,不归那个老大管。”
“就是有点蠢啊,我说那个苹果本又薄又轻,不值钱,他居然相信,一千五就给我了。”
“呵呵……他能认全钱上那数字就已经不错了。”
“哈哈………”
两人且吃且聊,说得那个蠢贼,把万把块的苹果本卖了个白菜价,而IDC中心这里可是轻松了,边休息边观摩着这一对收赃的尽情表演。
吃完饭,喝了两杯啤酒,一个多小时后驶离,此时两人的身份已经查清了,一位叫郭立柱,无业;另一位叫陈双龙,自办了一个家电维修售后服务点。两人先到大兴路家电维修服务点,郭立柱驾车驶离,陈双龙带着这些赃物回了住处,他的住处就在服务点里。
“九点多了,陈教授,您下命令吧,怎么抓?”聂宝文已经快按捺不住了。
“不要闹出大动静,把这个维修点抄了,很有可能这是个窝点……另一个,另一个。”孙韶霜为难道着,未及思忖,聂宝文提醒着:“另一个更好办,通知巡逻交警,查个酒驾就把他无声无息扣回来了。”
孙韶霜一愣,然后眉眼绽笑了,直道着:“还是你下命令吧,动武我还真不在行。”
“好,你放心,保准一点动静没有。”聂宝文道。他通过手机和现场队员商议几句,长年摸爬滚打在市区的那些外勤有的是办法,一商量就出金点子了。
那是大兴路上一个居民区外的拐胡同,路很阔,两旁都是店铺,来警车警察肯定不行,就那么冲进去肯定也不行,一个销赃点被抄万一传出去,上线下线肯定立即消失,到场的外勤想了个不动声色的绝招,把街道办的神请出来了,一位红袖箍大婶带着几位“联防队员”,要想沿路商铺私接电线的,咚咚乱敲一阵陈双龙的门,那大婶喊很嚣张:
“陈双龙,开门……是不是又私接电线了?把后头小区顶咧电压一直不够,冰箱电视烧坏了正好来你这儿修是不是……开门。”
监控屏里已经听到了陈双龙不耐烦的声音:“谁接了?冤枉好人是吧?又想收啥费你明说,别有事没事找茬。”
哗声门一开,人进去了,那街道的婶觉悟相当高,在外面给关上门,还搁那块儿站着放哨涅。
与此同时,郭立柱在回家的途中被拦下了,吹了一口,都没看见显示,就被交警给扣车扣人了,他还老纳闷呢,现在警察这么拽,就半杯啤酒都喝一两小时还能查到?
那位被带回交警队,旋即又被治安总队带走,正式传唤。
而大兴路这个售维后服务点里,粗粗的搜查已经有发现了:一大袋子手机、苹果、三星、小米、华为、甚至还有国内不多见的黑莓护照版的,个个封装着塑料袋子,有二三十台,这还不是全部,继续搜查,在一台未通电的冰箱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台各式笔记本电脑,每个本都标着签,CPU型号、内存硬盘大小等等,估计加个包装就能二次出售了,这还不是全部,聂宝文盯着回传的视频,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拆开一台废电视机的后盖,里面居然像串糖葫芦一样,串了一大串手表。
“孙教授,您这办法对路啊,轻轻松松一单,比一个反扒大队几个月查获还高。”聂宝文喃喃道着,兴奋愈盛,能抓到多少赃物,那可就意味着能破多少例悬案,最困挠反扒警种这个问题,倒被一位非专业人士找到这么一个意想不到了途径。
“那就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交给你了……贝琳,陪我吃饭去,一定饿了吧?”孙韶霜道,到这种关关键节点,她倒兴味消失了。
“嗳,还真饿了,云队长,要不一起去?”贝琳邀着铁路公安,那位婉拒了,当紧要解决高铁上那出案子回去复命。
于是两位女人相携出去了,那亲热劲倒像一对母女,看得聂宝文不知道那儿觉得奇怪,他问周宜龙道着:“周助理,这位贝警官是谁吗?”
“啊?您…您不认识么?”周宜龙愣了。
“我不认识,孙教授介绍有这么一位,通过电话,可没成想这么年轻。”聂宝文道。
周宜龙笑笑道着:“我也不认识,孙教授在公安大学执教几十年,他的学生在全国各地都有,没准是她那届的学生吧。”
“哦……厉害,这招厉害,我说她怎么一直留着这个大眼贼一伙不抓,敢情是要抓更大的,厉害,比我们高个档次啊,这一窝下来,怎么也得捞几十个盗窃嫌疑人……我得去趟现场了,云队,您跟我一起走吧,先紧着您的事办喽。”聂宝文邀着云队长,两人也一起离开了。
周宜龙和两位值班的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倒无所事事了,他感觉有点不舒服,一直以来整个工作的推进都是艰难反复,却没有想到今天突兀出现一个人,整个局面就向好的方向打开了,而且还是孙教授提前布下的人,这他这个助理都不知道,就有点不舒服了。
“双管齐下啊,教授看得比我们远。”
他思忖着,回忆着教授慈详的面庞后,是怎么一个老谋深算的心计,这位可是公共安全专家,连变态杀人、爆炸、投毒等等恶性案例都接触过的专家啊,肯定不止面上能看到的这么一点。
狐疑和好奇引着他坐到了电脑前,开始翻看孙教授浏览的资料,又把到长安的时间轴重新排了一遍,凌乱的电子文档似乎都有意无意指向一个人:古风城。
那是一位硕果仅存的爷字辈老扒手,最早作案可以追溯到文革时期,据说那个大多数饿肚子的年代,抓他时,他家里都藏着八百块钱和三千多斤全国粮票,这个数字和现在一个土豪的身家相当。更牛的是,这个人居然趁砸烂公检法的乱子越狱,中间几易其名,足迹遍布全国,之后才在长安生根落地,三里桥一带闯出了个桥爷的名头。
数次被捕、判刑、服刑等记录,电子档案一大堆,粗粗浏览时,他被九年前的一段案情叙述吸引住了。其时的老扒手会干一件特殊的事,叫“练崽”,据古风城被捕时交待,是到城里往回拣未成年的流浪儿加以训练,唆使他们去偷东西,然后老扒手们不但安全,而且可以坐享其成,更重要的是,这些小扒手即便被抓到,警察也没法处理,只能放了或者送收容,而那么做,根本拦不住他们出来继续重操旧业。
这是古风城最后一次出现在警务档案,服刑三年后就中风偏瘫了,已经丧失劳动能力这种人,狱政肯定也给办保外就医。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周宜龙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几岁起就在街上偷东西,贼龄几乎和年龄相当的、进进出出执法机关从不气馁、而且手法特殊思维独特的人……布狄。筚趣阁
“我明白了,孙教授在找这一脉的传承,找他它,就能找到这个江湖的主脉,很可能那些大小贼的源头,就在这里……难道,会是布狄?”
周宜龙想着,被这个想法刺激得更不舒服了,可他再一次捋捋布狄的行事作风,又不得不服气,这个肥贼一直在给别人帮忙,一直在教唆别人当贼,而自己却鲜有作案,似乎和古风城有某种类似的地方。
“有意思了,他是贼王传人?”
他哑然失笑了,不过他又觉得,孙教授不可能无缘无故盯上他,而且还在暗处有放的人。说不定不止盯布狄,可能盯其他出名的团伙也有人,怪不得她一副指挥若定的样子呢。
线头越来越多,周宜龙在这种思维的纠结和角逐中,慢慢发现了新的乐趣,也慢慢的陷在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