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正总队长轻轻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孙韶霜像是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一样,表情笑眯眯地,眼光里的闪烁着狡黠。
对啊,明明是山重水复的局面,乍一下柳暗花明,本来各大队对于孙教授一个学院女流指挥全市反扒工作尚有疑惑,昨天这一下子端了两个销赃窝点,齐齐噤声了,真正从事反扒工作都清楚,端这样一个窝点有多难,你得有准确的线索、翔实的信息、而且还得找准最佳的时机,否则都可能反受其害。
贼咬一口可入木三分啊,抓错了、抓漏了、赃物转移了,回头就得反扒警察难堪了,不是告你暴力执法就是告你冤枉好人,甚至不用告,网上一捅,一准给你捅个处分。
而这桩不一样,精准到分毫无差,徐佑正坐下来,凝着孙韶霜,以他干了几十年公安工作的眼光,实在发现不了对面这位技术衔女警官的城府究竟有多深,根本没看出来还藏着后招啊。
“我调得是你们总队外勤队长聂宝文,这个案子不管怎么说都放在总队啊,我们仅限于提供技术支持,可以一笔带过。”孙韶霜狡黠地笑笑。
徐佑正讪笑道着:“瞒得还挺紧啊,按照办案程序,您带来的警力如果在我们辖区执法,需要通过我们的,您这样做不合适啊?”
“问题是,作案的,他不会跟您提前打招呼啊,好好,您别激动,我知道您有很多疑问,这不赶紧来了,省得您兴师问罪。”孙韶霜道。
这倒把徐总队长将住了,就有特殊计划,肯定也是得到梁厅长首肯的,之所以孙韶霜这么客气,还是出于协作和尊重,徐佑正定定心神,换着话题道着:“我们是协作,您的计划我们全力支持,可您不能不让我知道有什么计划吧?再说您这用警也有问题,这么漂亮个大姑娘,去和那帮贼打交道,万一有个闪失,那我这脸往那搁啊?”
“谢谢,我替贝琳谢谢总队长关心,她是滨海快速反应巡警总队出身的,基本是特警的训练标准,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孙韶霜道。
“哦,这样啊。”徐佑正眨巴着眼睛道,想起厅里有关此事的种种,有这个计划很久了,此次是以异地交流的形势调孙韶霜来当顾问的,可徐佑正想想孙韶霜的身份,就有点打鼓了,公安大学、公共安全教授、每年到学校培训的各地警务人士不在少数,反过来想,这位教授以老师的身份,去那个地方征调,那似乎不算难事。
孙韶霜似乎窥到了他的心思,笑着问:“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您还隐瞒了多少?”徐佑正道。
“不算多,年前有一个厅局长研讨会,我遇到了梁厅长,我的老同学约我,我正好也想找他,这些年警务类院校的分配也越来越不容乐观,我向我这位老同学反映,籍贯你们这里的警校毕业生尽可能地扩大就业,否则在我们公安安全专业的人看来,这些有过基本警务训练的人如果留到社会上,万一再走上犯罪道路,那可能比普通的犯罪分子更难对付,梁厅长是满口答应啊。”孙韶霜道。
那个层面徐佑正无从知晓,不过以他了解的领导风格,应该不只这么简单,他脱口道着:“梁厅长也给你们出难题了?”
“对,他出的题目比我给的还难,让我解决长安街路面扒窃案件高发的治安问题,而且他通过我学校的主管单位,征调了我,毕竟是公共安全专家,责无旁贷嘛。”孙韶霜道。
征调、异地用警,其实不是一个很舒服的字眼,那意味着对身边、对麾下已经失去信任,徐佑正表情稍有难堪,叹了口气道着:“对此我表示理解,这个社会问题让旅游城市的形象大打折扣,隔三差五总会出点让我们颜面尽失的事,我们的官媒一般都不敢发声,一发声就被全国人民怼。”
“我们问心无愧就好,群众齐声说好或者说坏,就不正常了,毁誉掺半那是正常的。”孙韶霜道。
徐佑正欠了欠身子,笑了笑,对于这位知情达意的教授接受程度明显提高了几分,他客气道着:“梁厅的决策是正确的,我们眼光和思维囿于一地一案已经太僵化了,但是,在这个位置,我想成为参与者,而不想成旁观者……我不绕弯子了,我希望我们坦诚相待,而且全力以赴。”
“那当然,这正是我想说的,您是奇怪我还有布置的其他人吧?”孙韶霜道。
“我不介意你这么做,但我很介意将来大家怎么想。”徐佑正道,这计划透出的明显是对地方警力的不信任。
孙韶霜笑笑,摇摇头道着:“那您应该把另一个介意也放下,我不想这个计划出什么岔子,一个简而又简的犯罪模式如果上升的社会问题的层次,那不可能避免地会有我们身边的人参与其中,比如传销、高利贷、非法集资等等,诱惑太多了,我们还真无法保证队伍百分之百的纯洁。”
这就有点尴尬了,徐佑正想反驳一句,却无言以对,这个不愿意提及的话题让他嗤笑了一声,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直视着孙韶霜,孙韶霜道着:“根据心理学对人的行为模式研究,您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表示对我的戒备心已拿起来了。”
“坐在这个位置上不管是谁,都会对你起戒备的。”徐佑正道。
“为什么?我们的目标相同,并不是敌人。”孙韶霜道。
“但我们的方式不同,我不建议您这样做,扒窃虽然是小案,可扒手的江湖并没有那么简单,您可以看看案卷,自残、伤害、吸毒、甚至艾滋病患者都有,这是一群一无所有,而且穷凶极恶的特殊群体,他们团伙万一发现有人反水,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吗?”徐佑正严肃道着,加强的语气,一字一顿告诉孙韶霜答案:“敲手断指!”
对,像警察的纪律处分一样,比那个更严厉,桥爷古风城被敲残了、马剃刀被敲废了,越是成名的人物,其下场反而越惨,假如真有警方人物混进扒手的团伙不慎败露行迹,那后果可能是不堪设想的。
沉吟了半晌,孙韶霜似乎被吓住了,徐佑正直接问着:“我们得有起码的信任,不管你派出去几个人,不管你派出去的是谁,都应该在总队建档,部署好应急措施,万一出现意外,要能及时撤回,多一件两年扒窃案我可以接受,可要伤残一两个我们的同事战友,我无法接受,他们都还年轻,不知道这些嫌疑人能有多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孙韶霜眼睛亮了亮,似乎洞悉到了这位总队长铁面隐藏下的热心肠,这个让孙教授很羞赧,有点难为情地道着:“撤不回来了,计划是年前就开始实施的,招蓦的都是我所在的省各警队的志愿者,两省的省厅也试图通过这样一次传统侦察和警务技术提升相结合的路子,为打击类似小案高频率犯罪积累经验,他们已经潜入几个扒手团伙里了,否则我不可能这么大胆地接下你们这个烂摊子。”
是省厅定的计划,而且是异地用警,招蓦的志愿者,已经开始很久了,徐佑正意识到已经无力挽回时,他捂着脸抹了把,唏嘘一声道着:“我们的队伍好就好在这儿,总有挺身而出的,让你的血冷不下来,好吧,需要我做什么,您只管吭声,我豁上这把老骨头了。”
“什么都不需要做,假装不知道就行了,他们正在给我们带回源源不断的消息,否则十多年的电子档案,您真以为我的记忆力能这么好,把江湖各派分得这么清?”孙韶霜笑道。
徐佑正无语了,他呲了一下,马上又警觉了,惊声问着:“他们?到底有多少?”
“除了盯布狄这个团伙的贝琳,还有好几个,有的在外围,有的已经混进窑村扒窃团伙了。”孙韶霜小声道,掩饰不住地兴奋。
不过这事听得徐佑正脸色变了,愕然而且惊恐,他彻底无语了,而且手颤了颤,左眼皮跳了跳,有一股子不详的预兆袭来。他无法表述这种很不舒服的第六感,但从警的经验告诉他这是:
危险!!!
……………………………
……………………………
口袋里,掏了一摞钱。
裤腰里,掏了一卷钱。
裤裆里,又摸出几个叠好的钱。
当平三戈以为藏钱的方式不外乎这么几种时,布狄又把裤腰口边上抽了抽,卷成一条的纸币展开,又是好几百。
大写的服字还没说出口,臭哄哄的鞋子一脱,两只鞋底里又抽出几张来,可把平三戈和熊二强看傻眼了,佩服得五体投地啊,这货吃喝加烂嫖又是一副算不清账目的蠢相,居然存了这么多钱。
不过还不够多,那开养老院的大麻子脸大婶整好布狄给的钱数数,也不嫌弃那儿掏出来,就是嫌弃还不够多,忿忿道着:“要交你多交点,每次都是欠一两个月才见着人。”
“你想的美。”布狄严肃道着:“万一我爹伸腿瞪眼了,那不白便宜你了?”
“那你也别亏着我啊,谁不知道你爹年轻时干啥的?你这也不是挣的,肯定偷的。”大婶很不客气地甩甩钱。
布狄更不客气了,据理力争道:“那我也是凭本事偷的,亏着我你合适啊?”
“不够,一月六百八,你爹可连厕所都快上不了了,这得人伺候啊,衣服总得洗吧,床单总得洗吧,那洗衣粉肥皂不要钱啊?”麻子婶数了数,除补上欠款,还得多交三个月的,以防万一伸腿瞪眼没人给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