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在哪本书上,李晚曾看过这样一句话:也许所有的戏谑滑稽、俏皮妙语都只不过是人的悲剧的表现。此刻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在听到她的话后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李晚想,看来她的目的大概是已经达到了。
“您应该能理解我所说的话,在兰榛的记忆里,您并非是位才学浅陋的父亲。我知道这其中发生了很多事情,才导致您对生活甚至生存都失去了期望,可即便这样,人也总归是要走完这一生的。有一件事我想您应该知道,绝大部分时间下,兰榛并不责怪自己的父亲是如今这般模样,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有一个好的父亲。打扰了这么久,该说的话我也已经传达到了,再见。”李晚微微低头对他告别,最后看了一眼沙发上胡子拉碴的男人,便转过身打开了门。
身后的人在李晚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终于再次沙哑着声音开口:“兰榛她,真的没有怪我过吗……”
“我想身为你的女儿,她是感到幸福的。”李晚说完便跨出了房门,轻轻关上了这扇破败不堪的房门,她没有听到,在她离开之后,房中之人压抑了许久的哭声。
下口之后,李晚看到王大姐还坐在院子中洗着衣服,便上前跟她打招呼:“王大姐,谢谢您刚才帮我带路,希望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见。”
“事儿说完了啊,行,走,我送你出去。”她从凳子上起身,在身上再一次抹干了水渍,拉着李晚的胳膊就朝外走。
“没关系的,我记得出去的路,您还是忙您的事吧,实在不好再麻烦您了。”晚在与她一来一往的推搡中,被她终究是推出了门,便也没有再继续推脱。
巷子里依旧是黑漆漆的,只有从旁边的窗户中透出来的些许光亮,能让她们正常地行走。身旁的王大姐拽着她的胳膊,缓缓地开口:“兰榛这孩子从小我看着长大的,上小学那时候,她妈是跟南边的男人跑了,听说那人有钱,开了个大厂子,从此就没了消息。我都记得那天放学回来啊,孩子大哭大闹了大半宿要她妈,他爸就搁那看着,两眼都没神,直愣愣地看着兰榛在那哭。最后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把孩子带回了楼下,叫她跟我们睡了一晚上。这孩子打小就坚强,第二天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早早就起来上学去了,可她越这样,越看得我们这些大人心里是真心疼啊。唉,摊上了个这么娘,也不知道上辈子是欠谁的。”
“那她的父亲,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吗?”
王大姐再一次叹了口气:“可不是,你说男人在外面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家里几口人和和美美的。唉,倒也是能理解,他当年也是苦命奋斗的人呐,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以前人可热情可阳光了。老天爷当真是捉弄人,人都这么艰难地活着了,怎么还让他遇上了这样的事儿,这不,一下子就泄了气了,这么多年都没恢复过来,也是可怜呐。”
李晚沉默了一会儿,她可以理解人在绝对悲观时的堕落,却不能认同他对兰榛的冷漠:“但这样对兰榛实在是不公平,她明明也那么小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王大姐轻笑了一声,在李晚的胳膊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咳,哪有什么公不公平啊。不常有这样一句话么,‘孩子是意外,父母是真爱’,旁人怎么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也的确是苦了兰榛这孩子,好在我们这些邻居平日里不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孩子捎一份,偶尔还能找几件干净的衣服给她。这村里开店的人也都照顾她,让她好歹能给自己攒些学费和生活费。就是没想到啊,我们管得了她的外表,却还是救不了她的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