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长夫人看着她轻声笑了一下,双目中水光盈盈,拿开了晚琉光的手,放下手中的拨浪鼓,为摇篮中的孩子掖好被子。
“我刚刚唱的歌谣好听么?这是我自己编的。以前,我儿子还没死的时候,我总是唱这首歌给他听的。”
“求你,去看看他吧。”她央求道。
寒玉长夫人置若罔闻,径自站起身子,坐在案台旁,借着烛火,燃起一炉檀香。
“这人啊,要选择不娶谁或是不嫁谁可是容易得多,毕竟是自己愿意或不愿意的事,拼到尽头了,也不过是一死;但倘若你要选择自己想娶的或是想嫁的那可就难了,毕竟那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他还不是晚氏宗主的时候,我的父亲嫌弃他是个哑巴而且其母出身低贱,便把我许给了他的哥哥。我承认,我很痛苦,但我不怪命运捉弄人。”
寒玉拿出自己随身佩戴的蓝玉,放在掌心细细端详。
“他给我的东西劣质低价,从来就不是最昂贵的,却是他竭尽全力能给的。初初嫁来这里的时候,生不如死,尽管千般不愿,却幸得有夫君爱我,怜我,哄我。每日睡下,在我旁边的是爱怜我的夫君;每日醒来,我首先起来伺候的亦是爱怜我的夫君,我以为我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过着已为人『妇』的日子,心里想着别的男人。但是有一天,我醒过来,我心心念念装着的都是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儿子。晚云?这人是谁啊?他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关奋勇杀敌,竭尽全力地维持晚氏一室的荣光。而我,竟有些想不起那人的模样来。”
寒玉夫人低头看着已颓然坐在地上的晚琉光,面容淡漠。
“我是负了他。我变心了。我转个身便爱上了如今的夫君。很久很久以后,我也得到了报应,我的丈夫变心了,我的儿子也死了。我每日每日地为自己的夫君物『色』貌美的女子要留住丈夫的心却又每日每日地放不下年少时的青葱爱情。”
寒玉长夫人打开旁边的窗户,把手中的玉佩抛到窗外的寒潭。转过头来看着她,铅容华妆,眉飞入鬓,泪落华服。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晚丫头,你觉得我还有资格去看他么?”
那一晚,她从听风阁出来,忽然想找个人说说话,但不知道找谁,于是就躲在长廊外的梨树下看着天上的月亮,一个人喝酒,说起来,也奇怪,竟也喝不醉。那时满树的梨花开了,夜风卷着花瓣,吹得衣服,头发到处都是。
宋洛却走了过来,抢了她手中的酒坛,陪着她一起喝。
她挨在宋洛的肩膀,眼睛痛得厉害,她指着天空上的漆黑一片,笑得有些像孩童:“宋洛,你快看,那是天上最高贵的一朵云,在很多人眼中,它不是最好的,但在我心中他却是最珍贵的。以前我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但是我现在长大了。我心中最珍贵的一朵云,它被天空染黑了,我真的会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