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戒仪式完成后,一天内不能躺下休息,甚至不能睡.觉,而受戒后的沙弥却象是获得一天的恩准,这一天他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而不会有人拦。
泓澈几乎是在受戒仪式结束的那一刻,摇摇晃晃着,喘着粗气跑出虚南寺的大门。头上的剧痛让他丛生错觉,仿佛单是一触到空气的流动,脑袋便似炸裂。他以为自己会习以为常,但事实证明,他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快要晕厥。
莫菁就坐在山丘上,在看到那小和尚身影的一刻便飞快地跑下来,风从宽大的衣袖灌进身体里面。视线低低矮矮地,便见小和尚停了脚步,背挨在寺门外一棵古老的榕树下,微微低着首,目光却牵紧了那渐近的莫菁,苍白的唇染上一丝若往常日光般温暖的微笑,仿佛在告诉她:素丫头,你看,小和尚没事。
莫菁来到他的眼前,她抬眸,便见小和尚头上洇血的戒痕,在日光照耀下热烈灼目,恍若随时都会淌出血来。他走近些,身上还似携灼焦艾香的气味。
那一瞬间,莫菁终于红着眼,梗在胸腔的刺恍若吐不出,正在一波一波地撩拨得她的心钝痛。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如此眼浅。
莫菁没有问他痛不痛,只伸出手来,狠狠地抹去快要漫出眼眶的大片水泽,嗓音瓮瓮,恍若耍赖般说道:“你说今天要带我下山吃好吃的。”
小和尚从袖子里拿出一吊钱,在莫菁的眼前晃了晃,说道:“你看,今天受戒又是我的生辰,依止师给了我钱,他跟我说,我可以下去买自己喜欢的,我们下山赶集去,素丫头喜欢什么,我们便买什么。”
他们走过山间的小径,走过村下的麦田。小和尚握着莫菁的手,一步一步跟在莫菁身后。这是他第二次这样正式地握着他的素丫头的手,只觉得被包裹在自己掌心的手很小,软软的,温温的。纤细的指和掌心不再象第一次触到时那般滑.腻白皙似贵族家小姐的手,而是长出了一层薄茧,就象和自己一样,触感不算好却依旧是柔软温暖,让他觉得,比之上一次还不愿放手。
而莫菁手背那一道短小的刀痕,便是小和尚划上去的。好了,留下淡淡的浅痕,不易让人察觉。但每一次,只要他每看一次,每碰到一次,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热起来,他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且会让他徒生些微的害怕和无助,却又期待。
他们来到山下小镇里的一个集市,那里的村民在那里叫买叫卖,很是热闹。莫菁从来没有在这个朝代看到过这么多人,她虽然对于山下的世界不渴望却对眼前这些与自己隔了几千年的人事物感到新奇。
而小和尚,拉着她,似乎比她还有兴.奋,恍若忘了痛楚,每到一个小摊总会回过头问她,这个要吗?却不管价格如何他们是否买的起。
莫菁笑话他:“你是不是每一次受完戒出来玩都是这样的,就象个脱了笼的小鸟。”
小和尚听不出莫菁的调侃,认真答道:“以前小和尚受完戒没有下山的,虽然依止师允许我到哪一个地方都可以,但小和尚没地方可去,又要保持清醒就只能去藏书房静心研经。”
莫菁又笑,手里拿着下山时摘的石榴花,抓下花,握在掌心,敞开,脸颊边小腮圆鼓鼓地,用力呼气把细碎的石榴花吹向泓澈,说道:“连受完戒都要想着念书,你不止是个呆子和尚,还是个书呆子!”
逛到中午时分,他们还是什么也没有买,只是莫菁作了主,买了一串以前在电视古装剧的必备食品糖葫芦。其实现代,这玩意还是能买到的,莫菁只是好奇,古代和现代的糖葫芦区别在哪里,结果确实是酸酸甜甜没什么特别,她吃了两颗却总觉得没有小和尚的腌梅好吃,于是也就这样了,剩下的几丸全塞进小和尚的口。
暮『色』时分,回去的时辰将至,小和尚的依止师给那一吊钱几乎没怎么用,于是莫菁就取了其中两个铜板出来向小摊主买了一根红烛。
小和尚感到奇怪,莫菁却神秘一笑,不肯告诉他有何用处。
回来后,小和尚没有回虚南寺,而是来到莫菁和晚琉光居处,他们走进屋内,恰好看到晚琉光坐在靠椅上,为新做的鞋缝上最后一针。
晚琉光看到他们轻笑,招手让他们快进来。
“阿素说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平时对阿素照拂很多,我没什么能给你,所以给你做了一双鞋,你看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