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菁才回到泰坤宫, 手背的咬伤正是隐隐作痛, 幸而衣袖子低垂时掩盖住了这伤, 轻易不教人察觉到。心中思绪万千,琢磨着下一步要怎么办,要如意在永巷令只是权宜之计, 并非长久之策,只悄悄轻叹一口气,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背,虽则事出突然,但若重新再选一次, 她依然选择如此,并不后悔,如今只懊恼自己势单力薄,没个十全的把握将人救出罢了。
好容易熬到休息时间才拖着一副疲乏的身子回屋里。手背的伤正疼得厉害, 才进门就到衣柜子里随意翻弄了下, 找出了还剩半瓶的金创『药』来, 放台案上后才坐在在茶案前拿了瓷杯, 倒了一杯茶润嗓子,才喝至一半便有人来敲门来喊竹青小姑姑, 莫菁不以为然,只一面放下杯子再斟满, 随意问道, “在的。何事?”
半晌, 见门外的人也无动静, 也不知是何意,以为是泰坤宫那边的人,心里当下有些烦躁,忽而想到现下正逢破晓时分,离解宫禁时分还有段时间呢,轻蹙秀眉,当机立断放下茶壶就要去开门探个究竟。
随着“吱呀”开门声,双手微抓着门边,莫菁正抬头欲要说些什么,映入眼帘的只是个面生的小太监。
见那小太监提着宫灯,颔首微笑,又悄声一句,见过小姑姑。本欲发作的莫菁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只微愕在原地。那小太监正是提着灯,下一刻仍维持着半躬身着腰的姿势,只让了下路,迎了身后之人出来。
来人正穿戴一袭玄黑莲蓬衣,兜帽下且叫人瞧不清面容,帽沿下现出的下颌线条完美无瑕,清贵之气显『露』无疑。此时,来人抬起首来。在莫菁跟前且伸出修长若竹的手指将兜帽撩开,银白苍茫天『色』下那白璧无瑕的面容一览无遗,凤目眼角所描梨花样儿夺目妍艳,他望向莫菁时正是眸『色』深邃清冽,淡声轻语,“是我。”
莫菁轻咬一下菱唇,忙地将半掩的门再推开些,让出半个身子来,低头细声缓道,“且先进来吧。”
门阖上后,随行的小宫伯且提着灯,冒着半残的夜『色』出了宫女居住的院子。
屋内,莫菁正起了一个杯子,倒一杯茶放在此时正落座于漆红木圆桌跟前的贵主儿面前,见他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将视线望向别处,莫菁只努了努嘴,又从旁侧端起另一瓷壶过来,倒了杯清水放在跟前。没好气道,“这里要极好的茶是没有的。眼下你只有将就一下,若车府令赏个脸,就先喝杯清水润下喉吧。”
说着,莫菁顺手捧起方才倒给自己的茶敛眉轻啜浅饮一口。
瑛酃望着她,且见她皙白的手背有了斑驳的咬痕,上头还似黏附着凝固发干的血迹。下一刻,他且伸了冷白指尖轻拂腕间佛珠,烛光下愈发显得面莹如玉。
“杂家曾告诫过你,宫中最忌的便是当烂好人。”
闻言,莫菁放下茶杯,也坐了下来,“宫女犯错,不就该关在永巷令责思己过的么?”
他凤目微敛,轻哼一声笑,复抬起目光来迎向她,“你的这些小把戏还愁没人看得透么?”
莫菁一面听着,一面拿着手绢轻拭手背的伤痕,一向温软的眉眼不知是因了痛意还是思考什么重要的事宜而似蹙微蹙,轻拢起一丝朦胧似烟锁江南的薄愁,杏子眸幽幽,显了一丝端严之『色』,“既如此,我也不多说些什么了。我是想救她的,可凭我一人,势单力薄。将她留在永巷令只是权宜之计。”
说着,她正要将金创『药』洒在伤口处,下一刻,瑛酃伸手虚搭在她的手背之上,明花青枝护甲的尖儿似虚虚地没有用力,贴着她衣袖处的布料,不知有意或是无意总似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莫菁正抬起疑『惑』的眉眼,却见他将一小方盒膏『药』置于案前,“用这个。”
明明只是淡淡的语气,随意的一句话,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让她不由得心中浮起一丝暖意,可为何心头仍是酸沉,原来自己仍是在乎的,哪怕是只有一丝丝的关心,即使无关他的爱意或是情义,这就足够。她接受了,只矮着容颜轻声道谢。
莫菁开口道,“若我说……”
“不必说,杂家且不会答应。你要做个烂好人,何必拖上杂家一起?”
他打断她,语气仍是曼柔如刃,一丁点的情面也没有。
莫菁默默轻叹一口气,才郑重道,“不是只救人,是一场交易。”,说着,她且起身将笔墨纸拿至跟前,末了,将笔轻蘸墨,开始一笔一捺认真写道,过去有段时日她曾一门心思练字,有人人指导,故而写的一手『毛』笔字虽不至于绝佳,但也看得过去,不至于向从前那样,如同一条条蠕动的小虫子。
半晌后,她搁笔,将墨迹尚未干头的信纸执了起来,望着纸中所述内容温软的眉眼且有了一丝肃然之『色』,努了努嘴,将信纸递到瑛酃面前。
“只是场交易。”
瑛酃且接了过来浏览一遍纸上内容,末了,冷白长指夹着纸张放上旁侧灯火,很快地,纸上一角迅速窜上火苗,没一会儿整张便燃烧殆尽。一面拿出巾栉轻拭双手,一面月白风清浅声道,“你要拿你在晏褚帝跟前得来的情报予杂家,来换那小宫女的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