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轮到莫菁当值, 她只能在门外守夜,于是坐在石阶前吹了一夜冷风, 这会儿打了个喷嚏,抬眸望向守门的中官儿, 他们已经站了一整夜, 此刻与白天仍无二样, 精神抖擞。莫菁只能强打起精神,更加用力地抱紧双肩, 抬头看那轮皎洁的银月。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晏褚帝离开, 莫菁留下善后,才进去内殿在榻前轻唤一声贵人,见无人答应便过去挽起纱帐。只见躲在绸被里的莫听素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眼神恹恹的, 尽是疲乏之『色』,这会儿睁开眼冲着莫菁勉力笑了笑, 莫菁扶她起来,她一面撑着身子让莫菁为她穿戴衣物。
收拾妥当后,莫听素挨在床榻边的软枕上, 接过莫菁递来的汤『药』,这是片刻前御医送过来的,现今还冒着热气。
嫔妃侍幸后, 若帝君不想其留下孕育子嗣的可能, 便有专侍的御医奉上汤『药』给嫔妃服饮以避子。
莫听素接过来仰头就喝, 偏偏眉眼全拧在了一块,那神情仿佛在蹈义一般。
莫菁估『摸』着这汤『药』太苦了,末了,端上一些蜜饯来给跟前人儿甜口。
其实她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见不得旁人受苦,尤其是这人顶着张跟美人娘亲一模一样的脸,于是看着莫听素那明明吃疼还强装无事的表情时,眼里皆是怜惜之『色』。
莫听素仍在竭力维持着体面的笑脸,可表情却似快要哭出来一样。从小到大,她身旁没有一个体己的女『性』长辈,没有人告诉她女儿家侍候夫婿时会遭些罪,并且这样的疼与从前自己受过的磨难不同,个中的委屈也是没地儿说。
汤『药』往日也喝,委屈往日也受,积累起来,到了今日没处兜了,只能宣泄出来。跟从前一样,没有人会怜惜她,只能靠自己熬过去。可她昨夜受了极大的羞辱,浑身都是疼,人一旦软弱下来,便看什么事都是悲观的,尤其是身旁忽然来了个对你嘘寒问暖的人。
莫菁没有顾忌,坐在床头,一味地安慰莫听素,她没将眼前的姑娘当成主儿,而是当朋友,当妹妹看待,是跟如意一样的情分,需要在她难过的时候,拿起手绢为她拭去泪珠:“回去泡了热汤,用膳后好好睡一觉。醒了一切就都往好的方向走了。路是自己选的,再疼也只能自己咬着牙关走下去了。”
莫听素点头,没了平日的沉稳大气,此刻象个负气的孩子,红着眼眶,泪眼婆娑,连声音也似带了哭腔:“昨夜已经够受罪,今儿还没完没了。昨夜我就活似成了根没生气的木头,那个人就是个打桩儿的,没有怜悯也不留余力。”
莫菁被这荤话儿逗笑了,一时忍不住竟笑出声来。莫听素见她笑了,才想起自己的失言,这不该是一个有礼教『妇』德的女人该说的话,忙捂着嘴唇止了哽咽。
莫听素也没料到今日自己竟将那些委屈都倾发出来,知道莫菁并非嘲笑自己,只是被自己的负气话弄得苦笑不得。本是鼓着气的一张清冷小脸,不知怎地,竟也跟着乐极生悲,“噗嗤”一声笑开来,泪花里绽出笑意。于是,美人破涕为笑,她脸颊边两个极清浅的梨涡也跟着出来祸害人世。
门外,如意等人早早就在阶前候着,莫听素出来时都簇拥上去。
临走时,莫听素回头望了檐下的莫菁一眼,感激似地点点头。如意在她身旁打着伞,莫菁目送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此时天边还未凉透,晨风打在脸上还带着湿意。她抬眸望了望天际,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来,歪着脑袋伸手捶打了下酸疼的肩膀,只想赶紧回自己的寝房躺下大睡一觉。
天蒙蒙亮,四处宫人还不多,只偶尔巡逻兵路过。莫菁眯着惺忪的睡眼走在道上,她如今困得走在路上也能打瞌睡。
猛地被人偷袭一般从身后钳制起来,冷不丁吓了一跳,差点要失声尖叫了起来。可那人似预料到她的动作一般,死死地捂着她的嘴儿往草丛堆儿里拖走。
那人身子贴得极近,男人陌生且温热的气息吹在莫箐敞『露』在衣领外的颈窝里,惹得她不由得一个激灵,汗『毛』倒竖,偏偏被桎梏着又挣脱不开。
亭洲王急切地朝她的脸蛋用力亲了一口:“好姑姑,你从了本王。留在深宫之中只能一辈子孤独终老,帝君跟前美女如云,哪里能瞧得见你的好?你跟了本王,本王有机会便在君上跟前要了你去,封你做侧妃如何?难道你不想有人怜爱,对你柔情温存么?一辈子困死在宫中等到人老珠黄多么可怜!”
这似曾哪里听过的混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