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莫听素的寝宫。兜兜转转便又回了京都,而那场政变的结果,在莫菁得知班太后下旨被迁往雍城安享晚年,不得回京,莫氏还有亭洲牵连者共五百余人全数关押论罪已是一个月之后的事。
这一个月里她在莫听素的寝宫里当了个懒人,每日吃睡,闲时晒晒太阳。醒过来的数日后莫菁尝试着下床走路,秉东来在她醒过来后的头两天还过来瞧她,但渐渐地也再不来。
莫菁自己也觉得身体无大碍,无非便是每日练康复的事。步伐再没有了一撅一拐,虽然仍有些不习惯,但是周正走路的样子也总算功德圆满不是么?无聊时,拿着绳子在院子里的大树底下跳,如意见了便笑话她,说好了之后整日窜下跳象只猴子。
生命在于运动什么的,莫菁自然也不多反驳什么。
晏褚帝对于她不闻不问,也似乎并不怪如今的莫菁为何与从前不一样,如换了副相貌。个细节,莫菁不愿深究,既然同意了自己留在储秀宫,那自己便心安理得地留下。莫听素也半点不勉强她,说是待在身边随侍的,可平日里从不要她做什么,日子过得甚是滋润。
跟莫听素相熟了以后,才发现她睡眠不好,莫菁私底下为她调香开『药』助眠,失眠的症状便好了很多。偶尔夜深人静,难以入眠的时候,两人躺在被窝之下一起看窗前的月亮交谈为她聊解寂寞。许多时候都让莫菁觉得,这个菲薄伶仃的绝『色』佳人心头压着万千愁绪,却不知从何而来。正如同她不问自己那般,莫菁也不问她,关于身世,关于容貌的更多问题,可彼此心照不宣,却十分异地给对方交付信任。缘分这样的东西真是妙。
如今莫听素是深得帝君盛宠,身边自然不缺人,君王御赐,宫里嫔妃,宫外百官公侯常常送礼过来。忙不过来的时候莫菁从旁帮忙清点礼物后再一一归整放置。
莫听素从不在意这些身外物,从前未得宠时偶尔派发嫔妃的物件被不长眼的宫人顺手牵羊也是有的。但莫菁认为这种歪风邪气不可助长。
这日,莫菁正在清点内务府派过来的珠帛玉器,莫听素私下在案前书笔一封送至了宫外。莫菁知道这些日子莫听素一直暗『插』手前朝的事,如今她荣宠一时,加之名动天下,此次莫氏一事她能全身而退,朝臣之察言观『色』者皆闻风使舵。今日祭祀百官来贺之隆重堪王驾,彦稽朝出一个班太后便够,晏褚帝未必不会心有顾忌。
莫菁眼角觑见送信的人行礼后拐角儿退了去,便将手的薄册递给了身旁的宫娥,打发人儿过去接活便到殿内本打算过来提醒两句。
莫听素倚在门边,回身时便瞧见莫菁,一身缎面锦墨滚边海棠『色』曲裾宫装,如玉剔透的面容沐浴在晨光之下,那么的明艳柔雅,鲜焕如同新生。与曾经的晚琉光那极为相象的眉眼,难怪要将真容藏起来,否则从前两人站在那里,旁人一瞧便看出端倪,难免不会心生猜忌,如今看来,莫听灵对其真真是良苦用心。
她笑了,提步翩然到跟前执了莫菁的手,细声岔开话题道:“明日寻到机会,收买采办宫人,让您也出宫一趟跟四哥哥见一面。”
莫听素瞧着她的脸『色』又道:“如今莫晔年逃脱在外,莫氏宗族被关押在狱内,被香氏的人联合奏,死刑的死刑,发配的发配。至于莫氏家母……君的意思是先行关押内狱,不刑不罚。四哥哥总要我瞒着你,可我想这些年你也没少想过,不告诉你不算交代。”
莫菁自然明白话头里的意思。跟莫氏的那些恩怨从前藏掖着,如今天光明亮,已然是明着算账的时候。
晏褚帝竟是顾忌着逃亡在外的莫晔年而圈禁无银,意在引他现身。莫氏这棵大树终于倒了,而正因为无银那残存的丁点儿利用价值,竟是对她不刑不罚么。在莫菁看来,不刑不罚四个字极为讽刺。
国狱,是彦稽朝最为严备的地方,外人并不知其一二,只明白进了里面的,无一不是犯了死罪的。各种残酷的刑罚,折磨得人生不如死,而终年不见天日的牢笼,则给人精神的折磨,以至于很多人即使受得住身体的刑罚,亦接受不了精神的痛楚选择轻生。然而如今锁在国狱最深一层的那个犯人却因当朝帝君的不刑不罚而圈禁此处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