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道,“其实细想想,这宫里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从前我的存在是给莫氏做个钳制,后来天意弄人,你进了宫,为了护你周全,莫瑾公子也觉得是时候把我送进宫去。这也是我选择,我心甘的。我说过我是一把刀,这样很好,只会伤人不会伤己。没有爱情我还可以活下去,我又不是长在温室等人来怜爱的娇花。可把自己的命运交付给他人来掌握,我却不甘心。这些话大逆不道,可我贴心儿地也只敢跟你说。”
莫菁搀着她的小臂扶她起身,伺候着人儿往金盆里盥洗。半晌沉默后,一面将干爽的帕子递过去给莫听素拭手,一面想着她暗里与前朝官员往来参政的事,再劝:“我不知道当初你和四哥哥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这个身份你用了便用了,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大家虽共乘一条船。想想四哥哥,他现在虽身在朝堂。但朝政事每每只心三四分。他也倦,也想离开,但从前湿了头如今哪是想抽身这么容易的。凡事你为自己多做打算是好事,应当的。可想要自保,现今这个位置已然足够,你既然心里已有警惕,现今又为何执『迷』不悔呢?”
如今朝堂之立后的呼声这样高,连后宫都对这消息蠢蠢欲动。她在背后再费这些心思又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真的效仿班晨太后么。
闻言,莫听素窒了下,随即表情便落寞起来。波澜不惊如同死水的眼神似乎没有半点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和鲜活,最后才垂眼道:“没法子了,便这样过吧。”她这些日子常常惘惘不知所为何,似乎已经不需要她做一把刀了,那接下来她要以什么为生活重心呢?分辨不清接下来为谁而过,最后只能为自己了,日后若当真怀龙裔,心里头也有了走下去的希望。
日子便是在这样周旋打磨着溜走的。该来的算如何防备着也总是要来。立后的人选与吉期终是拟定下来。帝后同荣,皇后的人选本应经过选秀层层选换定下的,但一道圣旨下来,言道丞相瑛玖之长女,讳卉,字淑君,禀德安贞,美姿丽容,可母仪天下,以承皇家之嗣,便也弃去了许多繁杂程序。其余问名、纳吉、纳徽、请期聘仪、告庙褚礼一一由礼官等人布置妥当已是在二月之后。
皇后执掌凤印,入住宫是大事,宫各殿布置自然也颇费一番心思。日前各处嫔妃每日晨昏定时皆到照凰宫请安。彼时,瑛皇后高高端在宝座之华服加,凤冠环翠,虽体态雍容,自有一番天生旁人莫及的金贵之气,可她也到底年轻,红妆正盛,璎珞重重压在肩时仍然又一份焕然一新的祥柔之气。加之她本『性』情淑庄,平日里待人接物,自然是有一份与帝王之泽被苍生交相辉映的善若水的气度来。
这日宫办起流宴,是设在御花园里。因是寻常家宴,只是瑛皇后邀了各处宫妃过来白日赏花夜里赏月图个热闹,故而帝君并不到场。
故而各处嫔妃饶是兴致缺缺,但好歹还能消磨时光,也便言笑晏晏赶到这头相聚。否则宫里头日子这般长,初时还好,时间一长,不自己发掘乐趣,还真不知道过的什么光景。
莫听素过来时,这会儿人都到齐全了,嫔妃们各有姿『色』,打扮过来淡妆浓抹,尽态极妍。过去往宝座的瑛皇后行个礼,便挑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独自品酒。
饶是如此,前头看似宾主尽欢的交谈下,仍是有好几道不经意的目光频频扫过来。
莫听素若无其事,执起杯酒状似轻饮,长袖掩唇儿,歪首苦笑着喃声道:“你说这些人是看你还是看我?”
莫菁原本在旁边伺候着夹菜,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霎时雪颊染一层绯『色』,容颜生丽。她蹙着远山黛眉,起筷将糕点夹至玉碗,反驳道:“你做什么总是取笑我?”
莫听素竭力忍住笑意,扬眉回道:“我是取笑你么?这些日子你躲在殿里做个懒虫,可摘鸾宫外巡逻的侍卫无缘无故地多了好几拨,日日在门前绕来绕去,你不知道?”
仍见她神情有些愣愣的,莫听素便不再调侃她,前随众妃向瑛皇后敬酒后便归置座位,扭头悄声道:“起风了。您去拿披风来。瞧着这天『色』,日前艳阳高照,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下起雨来。”
莫菁应着,四周环视一圈便悄然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