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菁翻了个身,忽地摆摆手道:“他不会。”
君璟延留人最大的原因是想牵掣旁人。
其实,在去重华宫之前她便深思熟虑了许久,做过无数种设想,她也曾预想过若君璟延真便顺势临幸了她,届时她又该当如何?
答案是若真如此,她也便认了。贞洁于她而言并没有太重要,不会因这个从此后便对某个人死心塌地,可也正如她跟君璟延所言,过往的那些恩情便两清了,包括他曾经对自己的舍命相救。
君璟延是个心机沉稳的帝王,起强要强夺,让这本欲要加以利用的女子一直欠着恩情来得更加划算些。
只是在重华宫他临走前对她说的那番话,象是负气又象是不甘,她开始猜不透,君璟延到底在想什么。抑或是,自己是从头到尾都误解了他。
与荭莺相处的缘分短暂,一月不足,莫菁便又从重华宫给贬去了尚衣司一个小偏院里洗衣服。
这并非如君璟延所说的,去永巷当秽差。虽然去尚衣司干粗活也是个下三等的差事,可苦差里也有个高低,从不好里面挑拣好的差使来处罚她,让她知错,大概是这位帝王对自己最后的仁慈了吧。
至于日后,她躲在尚衣司某个小偏院的旮旯角落,被堆成小山似的衣物围困,累得抚腰『摸』背时,还能自嘲地想想,这事儿若搁现代,便是老板给她个机会升职,后者稍稍有了些许骨气,拒绝了潜.规则便又被打落基层。觉得自己是个根正苗红,一身正气的社会主义好青年。那已经是后话了。
不管君璟延意欲何为,对于感情之事,莫菁如今算是一朝被蛇咬了,半点也动心不得。
打发去尚衣司又不是去受刑,相较于荭莺的愁大苦深,当事人倒是笑逐颜开。奉事官带着口谕到跟前来的时候,莫菁已经很有预知地收拾好,扒拉着自己不太多的贴身物己,哼着小曲儿等在那儿等着被领路去。
奉命过来帮忙兼监视的官是真觉得新鲜了,站在一旁对着荭莺咬耳朵,稀罕道:“这位小祖宗倒看得开。宫里的事奴婢一双眼这么多年瞧过来,从来只见笑高哭低的,象小姑『奶』『奶』这种赶着去受苦的,还是头回见。”
荭莺一味地苦笑,往那官手里塞了些打点碎银,无奈叹声道:“这不叫看得开,人儿这叫缺心眼。劳烦宫伯相送,到了那处多照料着些我这个妹妹。她人儿机灵,待人也颇为宽容,旁的我不怕,只是怕有人会暗为难她。”
那官接了,塌着腰,可眼里是『射』着精光,往四周张望了下,才转而瞧了瞧门外十步之遥,等着的小娘子,笑着恭敬回道:“行,大姑姑您可放心,人都有个时运不济的时候。怎么算都是御前的人,单凭着她惹了咱们君主,还能虎口逃生这一点,奴婢能看出来,小姑『奶』『奶』是个大有后福的人。能打点的自然也会尽心打点。这也没啥好收拾的了。大姑姑且送到这里,奴婢眼下得领人过去给尚衣司交差。”
莫菁在尚衣司的日子起初还不算太难熬,虽然是一路降级送到这里给人洗衣服。常常一弯腰,一抬头,双手浸在水里是一整天。
但胜在这些粗活从前不是没干过,除了头几日因着近些年干精活儿惯了,体力一时半会跟不过来,每每一天下来累得腰都抻不直,其余都还能适应。
这里的吃穿用度也大不如前,夜里盖着张厚实的被子如同压了座大山,重得喘口气儿都费力,可身子乏累,一沾到棉被,倒头能睡着,倒无暇去想其它的事。
住的地方是个大卧房,十数个宫女同住一室,环境算不好,也算不差。到底是远离主子的秽差,环境自然不得栖龙居凤的三宫六院。
莫菁睡的位置从前是没人挪在那里安置的,如今是正好补了个空缺,对的房顶却因年久失修,一遇到狂风暴雨的日子难免滴水漏风。盖着叠本厚重的被子,直象座五指山压着人翻不了身。
半夜里刮起雨来,被子吃透了雨水,又重又『潮』湿,更加无法入睡。无奈之下只得伙同几位热心帮忙的宫娥戴着蓑衣和搬来梯子连夜去修葺房顶。
盛夏的雨水豆大,砸在脸简直能把人砸懵,莫菁畏高,还得一路腿颤心摇,在风雨里哆哆嗦嗦爬梯子,最后几乎是贴着瓦顶手脚并用爬过去修补房顶的,这既让她叫苦不迭又觉得自己胆小得颜面尽失。
熬过了难熬的日子,加她干活手脚本麻利,之后一切倒也过得顺顺当当。
只是后宫那些人,都不知道是不是瞧她是被帝君罚到这处洗衣服的,从前因她有摘鸾宫照拂着有所忌惮。如今虎落平阳,一个个活象有仇似的冒出来,每日堆过来要洗的衣服从前多一倍都不止,更甚者指名道姓要她来洗,饶是她再熟练,可毕竟只有一双手。
如是洗了好几日,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被欺压下去,虽说现今是苟且偷生,但做奴才也有人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