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刚入了屋,祁朝兰便迫不及待问他有没有哪里伤着了,有没有被人怠慢。
黄嵩一边笑着一边倾听她的念叨,不觉得烦躁,反而觉得格外喜悦。
“兰儿,别急别急哪里都很好,兰亭那边特地叮嘱过的,没人会为难。”黄嵩等她说够了,这才细细摩挲她的手,入手的肌肤触感便知道妻子瘦了,原先还算丰腴匀称,如今偏瘦了,他轻叹道,“为夫很自责,以后要委屈你与为夫一同吃苦,还不知道会面临何种局面——”
祁朝兰嗔怒道,“嫁你,自然是看上你这个人。在你眼里,妾身是那种能同甘不能共苦的?”
对于她而言,眼前这个男人能带着性命来到她面前,这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
“为夫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黄嵩叹息着道,“只是,兰儿……世间多的是落井下石的小人,为夫自问没有刻意得罪过谁,可……君子易处,小人难防……谁知道会不会有谁趁势上来踩一脚,你这性子一贯骄傲,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辱?为夫不是担心现在,担心以后啊——”
黄嵩早年也习惯了旁人的白眼,成为东庆一大势力之后,上头还压着个姜芃姬,时时刻刻让他感觉到逼人的压迫力。内有隐患,外有强敌,黄嵩也没多少时间去享受高位带来的快乐。
如今这个处境,对他而言,顶多是回到了起点,但对于祁朝兰而言却不一样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方才他在金鳞书院被门卫拦住,还没辩解两句便被人群挤了出去。
搁做以前,权势在握的他,哪个门房敢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举动?
权势地位这种东西,不曾拥有的时候渴望着拥有它;好不容易拥有了,享受它们带来的便利和高人一等的体验,骤然又失去了它们,那种强烈的落差心理,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黄嵩思及此,冲淡了重逢的喜悦,眉宇间染上几分忧虑。
祁朝兰也受此感染,心情低沉了两分。
她主动握紧了黄嵩的手,低声道,“只要你不倒,妾身自然不惧。”
黄嵩垂着眼睑,略微点头,夫妻二人在室内相拥了一会儿。
祁朝兰问他,“听闻柳羲并非善茬,这次为何轻易放过你了?”
黄嵩简略说了他和姜芃歃血为盟的内容,听得祁朝兰心疼得红了眼眶。
她知道黄嵩为此失去了什么,对于他这个性格而言,与其失去这些,倒不如自尽来得痛快。
他为何心甘情愿接受了盟约的束缚,祁朝兰也能猜到几分。
“莫要多想,如今这样也好。”黄嵩知道她想什么,轻拍她额头,笑着道,“兰亭也没你想得那么绝情。不管她是念在年少那点儿情谊,还是为了她自己的算计,终究留了一丝生路。”
祁朝兰不解地望他。
“夫君这是何意?”
哪怕是经年积累的世家大族,若是连续三代没有入仕,哪怕有深厚底蕴撑着也会元气大伤。
原氏还是靠着黄嵩这一支扶持呢,如今黄嵩倒了,原氏是个什么态度还不清楚。
哪怕姜芃姬给了黄嵩世袭三代的虚名,可那点儿俸禄如何支撑符合身份地位的门面?
连续三代入不敷出,哪怕是金山银山都能吃空了。
难不成让他们厚着脸皮去商贾口中夺食?
黄嵩道,“盟约只是说子孙三代男丁不得入仕,可你我膝下又不止有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