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该清楚,卫慈严重僭越。她舍不得敲打警告,这恶人便由我来当。”
罢朝第五日,亓官让穿着整齐的朝服入宫。
“我还以为等不到文证来了呢。”
对外称病无法上朝的陛下,此时却穿着轻便简谱的日常装束,坐在亭中逗鸟。
亓官让神『色』凝重道,“陛下,臣有一事要言。”
“关于子孝的?”陛下给笼中的鸟儿撒了一把鸟食,“他也受到警告了,这事儿便这么结了吧。”
亓官让:“……”
“朕知道文证要说什么,也知道你担心什么,可子孝没那个野心。”
亓官让无奈道,“有无野心并非关键,他不该与卫氏走得那般近辜负陛下信任。”
陛下道,“真说近,倒也没怎么近,不过是正常的人情往来,偏偏被那些小人夸大了十分。”
卫慈算是卫氏在朝中最炽手可热的族人,谁不想巴结走走门路?
稍微有点儿回应,三分交情也被刻意吹成十三分。
“子孝本就是爱才之人,卫氏处境惨淡,见族中有能培养的苗子,一时心软提拔也是情理之中。”陛下伸出手指逗着鸟儿,唇角噙着浅笑,“不过,他无野心,却保不准别人有。借着这个机会让他退下也好,免得再被算计利用。如此,你与子实几人可是放心了?”
亓官让听到最后一句作势请罪。
“算了,坐下吧,请什么罪。”陛下却拦住他的动作,“你们担心什么,朕心里清楚。”
亓官让几人联手对付卫慈,的确是让她措手不及,但冷静下来也知道这是个机会。
让卫慈退到安位置的机会。
顺便,姜芃姬还要空出手好好整顿整顿卫氏这伙人。
策划这一切的亓官让嘛——
一连罢朝五天,她气也顺了,自然不会继续计较。
她先前也发愁过如何让卫慈与卫氏隔开,如今也算是达成目的。
亓官让迟疑了一下,低声询问陛下。
“这些事情,陛下可有与他谈过?”
陛下诧然道,“没,这事儿有什么好谈的?”
亓官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将心底的担心说出口。
只要卫慈远离权力中心,让卫氏无法作妖,保得大殿下位置稳固,亓官让的目的便达到了。
“希望子孝能明白陛下苦心。”
陛下反问亓官让,“他为什么要明白?”
亓官让:“……”
有些事情,光做不说很容易引起误会。
满朝文武,有谁不知道亓官让讨厌卫慈?
这份厌恶持续了十多年,直到陛下“驾崩”那日达到了巅峰。
卫慈之子卫琮,在陛下“驾崩”这**宫,威胁大殿下姜琰地位。
亓官让身为托孤重臣之一,看似苍白冷静的面容之下,涌动的是对卫氏父子浓烈的杀意。
卫琮『逼』宫忤逆,野心勃勃觊觎大统,究竟是谁告诉他身份,教导他这么做的?
卫慈这位父亲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或许,当年就不该留着卫慈的『性』命!
也因此,当卫慈拔剑自刎,断然否决卫琮章祚太子身份的时候,亓官让只是冷漠地移开眼。
同时,他也为这次冷眼旁观懊悔了整整二十三年。
至死不曾释怀。
“陛下,有一事……老臣有罪,且罪不可赦……”白发苍苍的他躺在病榻上,惨白的病容涨起些许诡异红『潮』,这是回光返照之相,“……倘若老臣当年未曾冷漠以待,兴许先帝不至于……”
“此事不怪你。”登极二十三年的姜琰神『色』平静,“过去这么多年,为何还耿耿于怀?”
姜琰不怪,但亓官让却是无法释怀。
弥留之际,唯有一个心愿希望姜琰成。
“……老臣去……后,不……入祖……”
亓官让虚弱得声如蚊呐,姜琰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朕明白。”
不知多少年后,后人发现名臣亓官让的坟茔是座衣冠冢。
当学者为这事儿焦头烂额的时候,宸帝帝陵坍塌,后人发现帝陵主墓除了宸帝,随葬有一具陌生男尸,身份不可考证。宸帝帝陵“臣堂”也发现一具陌生男尸,尸骨主人有杖朝之龄。
此人并非殉葬,而是死后被葬入帝陵“臣堂”。
据历史学者考据,这具尸骨主人应该就是两朝老臣——亓官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