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大人……”沈留祯一副担心又胆小的模样,双手捧着小酒杯坐立不安。
宗爱看着他就嗤笑了一声,说道:“……你看你吓的那个样子,你怕我可不怕!”
他一双眼睛瞪出了眼白来,透着疯狂,说道:“连他们的皇帝陛下我都杀了……我怕他们吗?!”
沈留祯一惊,捧着酒杯愣在了那里,思忖了一会儿,又抿了一小口酒,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儿,宗爱突然就哭了起来,哭得表情扭曲,泪流满面:
“我后悔啊,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初,我就不该毁了太子那封信……”
沈留祯看着酒杯里头的酒水,僵在了那里,不敢做任何的反应。只是忍不住咬了一下腮帮子。
酒杯里映着他的影子,一双眼睛平静中透着恨意,他不敢抬头。
只听见宗爱突然间又止了哭声,恍然似地说道:
“不对啊!我只能毁了他呀!他跟我不对付,要是他当了皇帝,还有我的好吗?!谁让他要跟我作对呢?!”
说着,他抬手晃了一下一直低着头的沈留祯,说道:
“你不知道,当时太子殿下的那封信,我一个外人看着都心软,心想……这真是个好儿子,差一点,就差一点……我那心软的劲儿上来,我就跟陛下说了好话了。
可是我转念一想,不行啊……他若是好了,还能有我的好吗?于是我就跟陛下说,那信里头,都是他在抱怨自己辛苦呢!”
宗爱打了个酒嗝,酒气喷涌,说:“……果不其然,陛下一听就怒了呀,对着太子就是一顿训斥……咱家带着陛下口谕,原封不动的说给了太子听,谁知太子一下子就死过去了呢?!”
他说到这里,哭丧着脸拍了拍沈留祯的肩膀,说道:“孩子……你知道我,我心软啊,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就心想着,只要他做不了皇帝就成,谁知道他一下子就死了呢?!这能怪我吗?!”
沈留祯心中寒凉,顺势就倒在了面前的桌子上,闭上了眼睛,手里的酒杯掉了,酒水撒到了衣服上。
宗爱愣了一下,已经喝迷糊了的人,只知道吐着心中的苦水。于是在短暂的呆愣之后,又端起酒壶来灌了好多,痛哭着说道:
“咱家对不起陛下……咱家跟了陛下半辈子,南征北战,我们的情分深着呢,陛下曾经说过,许咱家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他哭着拍了拍腿,说道:“可是我太知道了他了……他儿子死了,心里头过意不去,若是等他回过神来,知道是我歪曲了那信里头的意思,一怒之下定然会杀了我呀!”
他哭得伤心欲绝,说:“我还不想死……我真不想死……陛下……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沈留祯趴在桌子上,闭着的眼皮子轻轻地抖了一下,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看着对面痛哭流涕的宗爱,缝隙中的眼睛黑暗无光犹如黑水深潭,又缓缓地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