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稍微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了一些，说道：

“你知道，阿元心善，路上遇见不平之事，会管，会救人……你就是她救下来的其中一。其实我们回来的路上还救过一个人，只不过那个姑娘，跟他爹在一处，没有跟过来。”

灵秀用眼角看着沈留祯，竖着耳朵听着，就听沈留祯接着说道：

“当时我便答应了阿元，要将胡人这随意逼良为娼，强买人口的毛病，用个法子给杜绝了，但是这事情不容易，阿元也知道不容易，所以一直挂在心上没有提。

最近又出了个事情，是一个十三岁的汉人姑娘，家住南城毛街口，只因为上街买菜被胡人撞上了，便被人追到家里，强行逼着人家父母签了卖身契。”

沈留祯顿了顿，他揣着袖子，眼睛望着虚空处，微微眯了眯眼，似有无尽的悲凉，说道：

“她的父母为了保一家平安，只能忍气吞声的签了，将自己的女儿卖了出去。那姑娘因为被家人抛弃，心如死灰，一言不发。

她一路上被人像是牲口一样，绑着手，拴着绳子牵在马的后头，穿街过市，路上行人来往，却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她。

就这么，她被拖到了一处青楼暗门前头。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前头的命运生不如死，于是拼命的挣扎，从二楼跳了下来。”

灵秀眸光晃动，她听到此处，一直黑着脸的表情顿时松了下来，不屑地说道：

“她也太傻了，无论如何活着才有机会，从二楼往下跳……她死了吗？”

“二楼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死，只不过摔断了腿，那胡人瞧她没用了，一刀将她杀了。”

灵秀沉默了一瞬，倔强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同情的意思，半晌硬邦邦地说道：

“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不只是胡人这么做，汉人也会这么做，有什么好稀奇的。当初要不是因为我还有些用处，我说不定也早就被杀了。贵人杀我们还不是跟喝水饮茶一样随意？轮不到我可怜别人……”

沈留祯垂了眼睛，从喉咙里头“嗯”了一声，说道：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可是你可不要让你的谢将军听见，她可不愿意自己救的人，是如此冷血无情的人。”

灵秀听闻，惊得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似乎很是慌张，她一双眼睛闪着惊惧的光亮，对着沈留祯说：

“你不用吓唬我……你不也是个冷血无情之人，她不是也没有嫌弃你吗？”

沈留祯听闻，一直温和无害的眼睛突然间变得冷冽了起来，他松了抱着袖子的手，前倾着身子逼近了灵秀的方向，声音阴沉地质问道：

“你能跟我比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胜似亲人，你呢？”

灵秀觉得此刻的沈留祯，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与平常那般软弱易推倒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如此大的反差，让她不由地往门边又躲了躲，一股凉气从后脖颈子一路向上，直冲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