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树干还是梢头都系着各色的彩带,一条一条垂下来,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声音,一棵树是这样,一百棵树还是这样。
沈筠坐在百味斋的屋檐上,一眼望下去,满城的树都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样子。
京城的繁华和热闹,她此刻懂了几分。
“好看吗?每年不都是这样吗?”来人一袭墨蓝色衣裳踩着砖红色的瓦片却如履平地,他抖了抖袖口,露出修长的五指。
虽多年未见,但李琴一还是当年的样子,那股放荡不羁天然随性难以模仿。
沈筠将身旁的瓷瓶晃了晃,浓烈清醇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是不是老远都闻着酒香啦?今天你可有口福啦,这可是我娘亲手酿的桂花酒。”
她变戏法似的从掏出一个酒杯递到李琴一面前,少年知道那酒的来历所以接杯子的动作有些迟缓,手伸出袖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最后还是沈筠硬塞给他:“拿着,只分你一杯多得也没有。”
说着她拨开酒盖放在瓦片上,也没有吝啬给李琴一满上。
李琴一低头看着杯子的清酒泛起的微微涟漪,他说:“这就放在老爹的书房里,谁都不让碰,有一回我好奇摸了一下……你也知道他对我有愧,平时都特别忍让,唯独那一回,他关了我禁闭。”
沈筠点点头脸上隐隐有些得意,她炫耀着就是那瓶酒。
“听他说我娘是个酿酒高手……酒这东西喝一瓶少一瓶,如今就只剩这最后一瓶了,他舍不得喝,便宜我们了。”她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好像不知道忧愁是何物。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李琴一经过战争的洗礼,早就不是当年孤勇叛逆的少年,他在硝烟弥漫的地方成长,一颗年幼的的心,在饱经沧桑中被磨炼的坚韧不屈。
战火是无情的,前一刻还与他嬉笑怒骂的战友,下一刻就有可能会倒下,他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整整五年。
五年时间让他觉得什么都是抓不住的,而现在他怔怔地看着承诺娘亲要守护她一辈子的姑娘,看到她依旧如烟火般绚丽的笑容,李琴一发现这世界上还有一样东西是不会变得。
这或许就是他当初选择离开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桂花的清香经过时间的淬炼变得越发诱人,不甜不腻,不轻不浅,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沈筠看着他豪爽的动作,眯着眼睛摇摇头,嘴里抿着笑神情却写着不赞同:“好酒应该细品,牛饮就浪费了!”
这一幕非常熟悉,那是刚刚来京城时他对沈筠说过的话,两个人相视一笑。
李琴一翘着二郎腿,斜躺在瓦片上,将酒杯伸到沈筠面前:“小妹,给哥哥满上。”
他有意学那花蝴蝶,却没学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精髓,反而像是窝里横的哥哥偷偷使唤自家妹妹。
沈筠乖巧的给他满上,等待他的下文,李琴一见她不喝以为就知道她原本就只准备了一个杯子。
他支起身揉了揉她头顶说:“懂事。”
然后抿了一口酒,闭着眼里体味其中的滋味:“酒是好酒,可惜不如边塞的烈酒,一口喝下去辣的人嗓子冒烟,却足够浓烈,浓烈到能够清晰的认识到,我们还活着。”
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没有起伏,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平淡的就像一碗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