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下一道细如丝的血线,夺去了郗远说话的机会。
阿宇瞪大了眼睛,目光里透露出的是他遗失多年的恐惧。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喉咙干痒,有口难言,仿佛躺在地上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郗远整个人,都变成了红色的。
像一只被煮熟了螃蟹,又像是一条被浇了糖醋汁的鲤鱼。
层层刀痕密布,整整齐齐,像是在人的身上长出了一层又一层叠加的鳞片,郗远躺在地上艰难挣扎着,整个人就如同一条躺在岸上的鱼,暴晒之下,没有任何水源,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你们几个,把郗帮主抬到缸里去。”小梦又下了第二道指令。
“你还想做什么?”向来沉默寡言的阿宇少见地多嘴一问。
“你见没见过墨汁醉鱼?”小梦玩味一笑,透着不可名状的诡异。
阿宇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什么意思?”
“我换个说法好了,你可知何为黥刑?”简单直白的说法更容易令人接受。
“我知道,就是刺配。”
黥刑也可称之为墨刑,施刑的方法是在人的脸上或身体的其他部位刺字,然后涂上墨或是别的颜色的颜料,使所刺的字成为永久性的记号。同劓、宫、刖、杀相比,墨刑已经算是古代刑罚里最轻微的了。
但是,这种刑罚也要伤及皮肉甚至筋骨,而且施加于身体的明显部位,无法掩饰,不仅给人造成肉体的痛苦,同时会使人蒙受巨大的精神羞辱。
所以,这种办法,不仅仅是一种折磨,更是诛心。
“你又知不知道,咱们这位郗老帮主此生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小梦已经走到一边去拎盛有墨汁的桶了。
她背对着阿宇,单薄的身形却还是给了阿宇一种无形的压力。
“不知。”
小梦道:“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画画,水墨画,在人的身上作水墨画。”
阿宇感到不可思议:“那岂不是很容易就消失?”
在人的身上画画,一沾水,墨迹就会洇散开的。
小梦见他没有理解到位,进一步解释:“他作画用的是墨汁,可蘸墨的不是笔,而是针。”
“针?”
“就是在人的身体上用针刺出一幅又一幅图画,最后再涂上墨汁。”
“好一幅精致的画作,好一双妙手。只怕有史以来,他是把黥刑施展得最诗意的人了。”
“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被他活活染成了墨人,一辈子都无法见人。”
“他会把满意的作品留下来,永远的保存住,完整的作品浸在特制的药水中,永不褪色,永不褶皱,却不知其中飘荡着多少枉死的冤魂。”
“能够逃脱魔掌活着的那些人又能怎样?负重前行,带着挥之不去的阴影,受尽冷眼,生不如死,最后的结局也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懂了。”阿宇只说了这三个字,也只能说这三个字了。
讷于言,他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和词汇去表达他现在的感受。
他以为小梦冷血,却在听完郗远的“光辉”事迹之后,才明白小梦为何冷血。
以暴制暴。
看似蛮不讲理,实则也是无可奈何。
对付非常之人,只能使用非常之法。
“我不知道你在凤舞帮有没有发现他藏画的密室,我现在告诉你,也好让你有一个心理准备,不至于被惊吓到彻夜无眠。”
“多谢。”阿宇由衷地感谢了小梦的提醒,不然,他真的不知道那时候自己会不会吐。
他见过无数血腥的场面,可最终都比不过小梦口中那不见血的密室。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现在明白我的意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