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次凛听不见程沛的心声,本来是高兴的。毕竟他这一早上被程家上上下下的心声弄得烦不胜烦,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能够让他安静安静,他怎么会不高兴?
但他才高兴了一会,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能听见所有人的心声,看得见所有人的各种各样小心思大谋算,为什么他就听不见程沛的,看不见程沛的?
为什么程沛会是那一个例外?
他修为很高吗?都没有筑基,比程先承还要差好不好?可他能看见程先承的,但就是看不到程沛的,这为的是什么?
程次凛这会儿居然连父亲都不叫了,而是直呼程先承其名。
这时候,程沛自也看出了程次凛眼神的变化,他心中一动,问司空泽道:“师父,他的心眼在我身上有用吗?”
在等待司空泽回答的那片刻功夫,程沛居然摒住了呼吸,唯恐错过了司空泽的回答。
他紧张得有些过火。但若要问他为什么如此紧张,又为什么这般在意,恐怕他自己也没有一个答案。
可他就是这般紧张。
司空泽看了一眼有点莫名其妙的小徒弟,摇了摇头,随意地道:“他自己修为不高,心眼又是你那兄长强行给他打开的,对炼气期境界的修士也就罢了,对你却是没什么用。”
程沛松了一口气。
那边程次凛看着程沛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忌惮和怨恨,他也不和程沛多话,直接一拂袖,冷声道:“出去!”
不管是什么原因,在程次凛这里,程沛得到的待遇到底要比花君等人好,最起码他得到的是“出去”而不是“滚”。
可程沛却不会为了这点子微不足道的区别对待惊喜。他也不想再程次凛面前多待,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又是一揖,直接干脆地转身离开。
程次凛看着程沛离开的利落背影,表情阴得能滴出水来。
但程次凛再看程沛不顺眼,再觉得程沛心思叵测,再认为程沛忤逆不孝,也没有将程沛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他手里的刀,令人意外又不怎么意外地先落在了他自己的院子里头。
然而不算花君,程次凛作为程家明面上的当代家主,他的院子里的奴仆没一个简单的,而他下手又太急太糙,所以因为他的动作,程家『乱』成了一团。已经不仅仅是程老太爷、程老太太和程次冽,便连程家家族里的某些人也被牵连了进来。
一时间,程家『乱』成了一锅粥。
而在这中间使了一把力的推手,对于程家如今的混『乱』,净涪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程次凛身上的那个伪心眼不过是他强行打开,威力不大,限制更多。筑基初期的修士或许拿它没有办法,但筑基中期的修士即便没有防备,它也是奈何不得他们,反而还会遭到反噬。
至于程沛和沈安茹,净涪很期待程沛的成长。
净涪一路骑着五『色』幼鹿回了普济寺,他们抵达的时候,也还是半夜时分,天『色』黑暗,整个普济寺也只有零星的那么几盏油灯照明。
净涪向着亮着灯火的云房看了一眼,拍了拍五『色』幼鹿,并不打扰那些还在灯下如痴如醉地翻阅佛经的沙弥们,径自往自己的云房去。
翌日一早,净涪又领着五『色』幼鹿前往『药』师殿参加早课。哪怕净涪缺席了昨日的晚课,这普济寺里挂单的所有沙弥都并未在意过此事,只一如往常地和净涪相互见礼,在各自的蒲团上安坐,循规蹈矩地完成自己的早课。
他们甚至不知道净涪昨天离开过普济寺,只以为净涪昨日又是在后山那边待得太晚,错过了晚课。
这于净涪而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他们也都习惯了。
既然无人打扰,净涪也乐得清闲,完成早课后,便又拿着佛经领着五『色』幼鹿往后山里去。
自这一日之后,净涪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每日里不过就是默诵经文,细细体悟佛经要义,再仔细研究清慈禅师在经书中留下的心得体会,不断地添加自己的积累,扩充自己的视野眼界。
净涪修行得很是认真,但任凭净涪修行得再是用心,每每能从经文中体悟点点佛理,又将这些佛理汇入自己的修行体悟,可净涪的第十颗舍利就是没有踪影,甚至连一点预兆都没有。
他每每诵读一本佛经,都必有收获,如同他每抬起脚,便能往前迈出一步。可哪怕净涪在这一段路上走出再远,他就是迟迟看不见路途尽头的那一座供他暂时歇脚代表着他这一段路途终点的城镇。
瓶颈。
净涪心知自己这是遭遇了瓶颈,他也确实有所准备。
他抬起手,放任手里的那部佛经“哗啦啦”地从打开的状态恢复到闭合。净涪看了一眼佛经封面的金字,走下巨石。
他才刚站稳,身边便出现了一只五『色』神鹿。
五『色』幼鹿先在净涪身边站了一会,等净涪往前迈出一步,它才凑到净涪身边,在净涪身上蹭了蹭,抬起头来看着净涪,还“呦呦呦”地叫个不停。
净涪一手拿着那部佛经,另一只手却在五『色』幼鹿的脑袋上拍了拍。
五『色』幼鹿会意,长鸣一声:“呦”
一人一鹿离了后山,直入普济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