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台宫走出来,王品堂觉得脸上发烧,他捂住额头,太阳穴在掌下腾腾直跳。
小顺子迎上来:“王院首,您没事儿吧?”
王品堂摆摆手,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们进去伺候吧。”
小顺子同刘二月一前一后进了寝殿,却见沈韵真在收拾东西。刘二月走上切近,发现她正找出一包银子,她忙接过来:“主子,您在找什么呢?”
沈韵真凝了她一阵,又看看小顺子:“你们两个跟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你们却是真心对我好的,沈韵真感激涕零。”
这话听起来像是道别,小顺子听出些端倪,便笑了笑:“主子说哪里话,能服侍主子一场,是我们两个的福分。”
她慢慢坐下来,将一包银子放在桌上:“小顺子,你的来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走以后,你也应该再找个新主子侍奉了,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那个人不可靠,你为他效忠,早晚有一天,会把你自己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为了他,真的不值得。”
刘二月张大了嘴巴:“主子,你要去哪里?”
她又抚上刘二月的肩膀,一手按在那包银子上面:“这包银子,还是你给我的。我一厘也没动,都在这儿了。这东西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我进宫时,所有的家当不过一套衣裙而已,如今穿走一套,也不算我亏欠他。这银子是你的,你若想跟我一起走,便带着一起走。你若想留下,便拿这银子去打点关系,仍旧回你的司珍局去。”
刘二月说不出话,满腔的惊愕郁结在胸口,她扶着沈韵真的身子,缓缓跪在她脚下:“主子,你,你是要私逃吗?嫔妃私逃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她苦笑,她早就孑然一身,所谓九族,也不过她一人而已。她抚上她的鬓发,刘二月才人到中年,便已有丝丝缕缕的斑白羼杂。她有些心酸,她自幼便没有母亲,若母亲还在世,想必也跟刘二月同龄吧?
小顺子倒是淡淡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细作就是细作,果然比常人要沉稳的多。小顺子发现她正望着自己,便微微一颔首:“主子,您吩咐。”
“我出宫的事情,你不必告诉他,若有机会,我自己会去找他,把事情说清楚。”
“是。”小顺子缓缓站起身,从寝殿退了出去。
“别走!”刘二月猛地上前扯住小顺子,一时间涕泪俱下:“你别走,跟我一道儿劝劝主子,不能做这等傻事啊!”
“你让他走吧,刘嬷嬷,他还有他该做的事情。”
小顺子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兰台宫门口,像西斜的日光。刘二月扶着门框缓缓坐了下来,这是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她想不通,这一切对她来说太过复杂,像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头绪。沈韵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把头倚在她肩膀上,刘二月握住她的手,却不住在打颤。
“还是不要走了,皇上若是知道,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她说。
沈韵真微微一笑,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腹部,刘二月有些惊讶的望着她。她却一字一句的对她说:“干娘,我怀孕了。”
轻柔的一句话对于刘二月来说却似晴天霹雳,震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那柔软平摊的地方,居然孕育着一个婴儿!
“孩子的父亲是我沈家的仇人,可我又不能打掉他,毕竟这孩子也是沈家的血脉。干娘,你见过法场上人头落地吗?你知道那种,看着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们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而你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刘二月嗫嚅着,毅然将沈韵真搂在自己的怀中。
“我真的不想让我的孩子,管我的仇人叫爹,我更不行让他背负着罪臣之子的恶名。我必须想办法逃出去,如果继续留在这儿,皇上迟早会发现的。”
“我跟你一起走,”刘二月轻柔的拍打着她的肩膀:“咱们到一个皇上找不到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我能洗衣会缝补,你能给人治病,俩有手艺的人,肯定能把孩子拉扯大。”
她倚在刘二月怀里,眼泪缓缓从眼眶中滑落。
……
“她这样说的?”南景霈背对这王品堂,指尖无聊的拨弄着蜡烛的火苗。
房中灯火通明,但不似白天那种太阳的光亮,灯光是明朱黄色的,把气氛调节的格外压抑。王品堂跪在门槛外,心脏还是腾腾的狂跳。
“是,悦美人说她有办法根治时疫。”
南景霈转身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吩咐道:“你先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