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被关进牢中整整数月,如今凌霄归来,有意将其放出,却被言弘所阻止。
“君秋池牵扯的人太多,轻易将她放出,会让民心不稳。”
言栩急忙上前说道,“但是秋池近几日的身子,越发不好起来,太医说已有了咳血之证,大牢过于阴暗潮湿,秋池会扛不住。”
凌霄攥着手来回踱步,心下因此犹豫不决。
“南宫将军到!”
殿外,太监的通报之声,让凌霄的眉紧紧皱了一下,如今她最不想见的就是南宫影。
秋池杀死了言梓,而言梓再怎么说也是南宫影明媒正娶的妻,这件事是势必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南宫影走进,望了眼殿中所立之人,便道,“参见陛下,参见太上皇。”
“南宫影,你来有何事?”凌霄转身而问。
南宫影却看向了言栩,而道,“听闻殿下想要将君家三女,从狱中放出?”
“我只是想为秋池寻一可养病之地。”言栩回道。
“如此便是不妥。”南宫影向凌霄弯下身道,“有关君三小姐的传言至今不曾平息,陛下刚刚登基,若就将其放出大牢,难免会让人心惶惶。”
“南宫影,你不会也觉得秋池如那传闻一般,是什么怪物?妖孽?”凌霄渐渐眯起双眼而问。
南宫影若会如此看君秋池,那她这个起死复生,甚至七十年未曾变样的人,又在他眼里是个怎样的妖物。
“并非如此,臣只是为陛下着想,况且这种事已算不得什么奇事。”南宫影抬眼而望,话中之指在她。
凌霄挥了挥手,殿中所侍的宫女太监才缓缓离去。
当殿门关起时,凌霄看着如今留在殿中的几人,才将当日香儿向她说明有关君秋池的一切相告。
众人微愣,言栩更是疑惑问道,“我知道白巫族,可我以为那族人早已消失,没想到秋池竟是他们的后人……”
“既然陛下觉得君秋池是无意中伤害了那些人,那陛下想如何是好?”南宫影沉声道,显然对凌霄有意包庇之举不满。
凌霄闻言,却看向了一旁所坐的言弘,言弘这才起身行至凌霄身旁,看着南宫影如今眼中微冷的模样,笑了笑。
“这件事君秋池确实需要给一交代,可是,我也查明君秋池与那楼阁内其他之人的死,并无关系,楼阁中所死之人都是康贤王府中人……真正的主谋也并非是君秋池,而是那位引起君家大火,甚至知道君秋池身份、能力的知情人。”
凌霄随即回道,“南宫影,这件事若要解释清楚十分麻烦,我只能告诉你,主谋者已死,这件事根本无法查清,也不可能对外以实相告。”
“君秋池是杀了言梓,这是她唯一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所杀之人,也无人可为其包庇,所以,我会给你这个交代,给言梓这个交代。”
凌霄张了张口,可嘴边的话偏偏在此刻说不出口,便叹气看向言弘,“还是你说吧。”
言弘点头上前一步,面上的严肃让言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君秋池禁于佛堂之中,日日为六公主抄录经文,以赎罪孽,终生不可出庙堂一步。”
言栩的眸颤了一下,他抬眼看向言弘,一股酸意涌上。
“三哥……终生是什么意思?”
“四弟,除非你想让君秋池如今就死,而这就是唯一的选择。”言弘冷道。
“你记住,言梓是为了你才会身亡。她……不是旁人,她是大幽的嫡公主,更是你我的六妹。”
“三哥,当真没有回旋之地……”言栩的声音慢慢颤抖着,他上前而问,眼中是一份绝望。
言弘却看着南宫影笑了声,他低下头凑近言栩而道。
“有,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想法。”
“四哥的意思是……”
言弘看向南宫影,便不再回答言栩的问题。
凌霄却看着南宫影面无表情的模样,缓步上前。
“你可满意?”
“终生守于佛前有何用,梓儿的死又并非是她一人而为。”
凌霄看着南宫影尽显冷漠的模样,一把拽过他的衣领,逼问着。
“南宫影,你当真想逼死秋池吗?”
南宫影的身子前倾,却惭愧一笑,“凌霄,我不是在逼君秋池,更不是再逼你,而是逼我自己……梓儿是我自小相护的表妹,如今更是我的妻子,姑母离世后,她便没了依靠,我不想让她连死,也死得如此卑微……”
“那你想怎么办!你告诉我!”凌霄推过南宫影的身子,怒道。
南宫影闻声慢慢直起身子看向了言栩,一字一句说道。
“我要四殿下,为梓儿守陵。”
言弘的眸顿时沉下,他皱眉上前,“南宫影,莫要得寸进尺,皇子为公主守陵闻所未闻。”
“难道四殿下不应该去送梓儿一程吗?这件事君秋池有罪,难道四殿下就无一丝错处?”南宫影冷哼了声。
“三哥,我可以去,但是请减去对秋池的惩戒……”
言栩转身回道,守陵这件事对他而言并非算什么侮辱,他是该向言梓,诚心赔罪。若因此可减去对君秋池的惩罚,他更加愿意代劳。
“若减了惩戒,又何来的心意。”南宫影不禁说道,“可既然殿下愿意守陵,或许终生二字,确实过久了些。”
“十年!”凌霄望着众人,扬声道,“今后起,十年止,君秋池囚于佛堂,言栩守于皇陵,如此,可算给南宫将军一个交代?”
“如此,臣便无话可说。”南宫影弯身而礼,“还有一事,请陛下成全。”
“说!”凌霄显然对南宫影今日的咄咄相逼,早已不满,如今更是冷眼相待。
南宫影亦看到了凌霄的不满,可他却只能轻笑着,双膝慢慢跪地。
“家父年迈,无法领兵作战,而臣更是罪人之身,原本便该被贬去塞外,如今再次入京为将,难免令人无法信服。”
“所以……请陛下允许南宫家,就此远离朝堂,家父年迈,实在无法再为陛下效力,而臣也该去尽一尽这孝道二字。”
凌霄对南宫影的请求有些疑惑,他一心为着大幽,如今又为何会轻易选择离开,这一次的离开,更是将要让南宫家百年的权利,拱手让人。
“为何如此决定?”凌霄问道。
“只是累了……求陛下答应。”南宫影双手伏地,头重重叩下。
“随你吧。”凌霄冷声回道,便甩袖而走。
言弘转身望了望如今依旧俯身于地的南宫影,却也并未多言,只转身离开。
狱中,君秋池闻此圣旨,便瘫于地上。
十年……她将要与言栩分离十年之久……
秋池不断摇头,“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秋池晃着身子而起,便不断想冲破这狱中侍卫的阻碍,向外而去。
十年是多么久的日子,十年后,言栩会不会忘了她,十年后,他又是否能在认出她来。
十年后,她……还能嫁给他吗……
担忧,害怕,不舍,让秋池拼命地去拉扯身前之人,却始终无法走出这阴湿的大牢。
泪只能无声而流。
言栩,你一定要记得我,我会等你回来,我会等你……
宫外,言栩转身看向这片繁华却令人窒息的宫殿,头深深低下。
他知道,这临走前他是无法再见到秋池,言栩将腰间的荷包取下,握入掌心之中。
才弯身上轿,“走吧。”
这充满无奈的两字,又包含了多少悲凉之意。言栩紧紧握着荷包,眸中只剩下那位女子的笑颜。
秋池,等我回来,十年后,我便娶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