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大多时候是一种心理作用,更直接点说,这种感觉是想象出来的。
身在意识空间中的芒桦,当感受到了疼之觉时,他无法判断这“疼”究竟真的存在,还是只在意识空间中自己被眼前的事物所引导的臆想。
巨兽“糖豆”的这只如石柱般粗壮的爪子击在他的身上,让他怎么也不可能相信“疼”是臆想出来的,可身子被巨大冲击力弹出后又悬浮在空中的情形,又让他忍痛怀疑着身体承受的和眼前看到的一切。
唯一能作为他判断依据的,是挂在嘴角上粘呼呼的鲜血。
“布谷,这就是你要我付出的代价?”芒桦轻轻擦去血迹,艰难控制着自己,落到陡坡中间,毫不胆怯地看着布谷和她身后的巨兽。
“代价?哼,悯雀哥的生命我能标出价格吗?也许我能做得到理智面对自己的愤怒,但糖豆可做不到。”
布谷虽然嘴上这么说,而且神色冷峻,但芒桦能发现布谷眼神中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忍之光,这是他和布谷朝夕相处九年彼此的熟稔。
这时,巨兽“糖豆”的又一掌袭来,芒桦连躲都没躲,眼睛一闭,双臂张开,迎向巨掌。
布谷心中一动,这场景颇似自己在“冥想零帆”砺炼中经历过无数次的场景——最爱的悯雀哥,身体舒展,迎空面对着风麟子无数尖锐触手刺来,鲜血淋漓、至亲惨死、心灵摧残……布谷的高级冥想技便是如此砺炼而成。
“不!不要——”布谷终究还是叫出声来。
但“糖豆”的巨掌已然结结实实地击打在芒桦的身上。芒桦本来在沐洲城身受重伤,不管是不是苦肉之计,身体遭受重创是避免不了的,调养没多久,还远未恢复正常,再加上在此被巨掌的连续冲击,之前胸前未愈的伤口崩裂,一下子昏死过去。
布谷不禁心惊得捂住嘴巴,用一只手揪了下巨兽身下一撮绒毛,虽然这片绒毛对于巨兽而言微小得几乎发觉不到,但布谷这一揪后,巨兽“糖豆”立刻温顺下来,狰狞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下巴靠在山坡后面,眼睛眯成一条缝,身体一动不动。
同时,布谷双臂呈现接住从空中坠下来芒桦的姿势,芒桦的身体便轻飘飘地缓缓降落,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怀中。
布谷把昏厥不醒的芒桦抱在怀里,表情相当复杂。时而紧皱双眉、狠狠相瞋,时而又眼中噙泪、幽幽生怜。而布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生出这样奇怪难懂的情感来。
他是杀害自己至亲之人的凶手,此时此刻一下结果了他,为悯雀哥报仇轻而易举;他又是这九年来陪伴在身边的爱人,相互扶持、彼此慰藉心灵,哪里忍心在他昏迷中下其毒手?
是因为他装扮成悯雀哥的样貌,自己才对他心怀亲近吗?一开始也许是这样,但这不是三日五日相处,而是九年。九年呐!自己喜欢的是他,鲮朗、抑或是——芒桦,而不是早已不在的悯雀哥了!
悯雀哥啊!布谷我这九年再未到那棵粉荆树前,我不得不说,我想忘掉你。我必须忘掉你!请你原谅我,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即使这是场自我麻痹。
如果鲮朗一直是鲮朗,这场麻痹也就会一直麻痹下去,我也会一直骗自己,我爱的只是悯雀哥你的替身,我内心的爱人还是你,不会是别人。
直到今天,鲮朗不再是鲮朗,悯雀哥替身的假象消逝了,我才明白,这场麻痹和“冥想零帆”截然不同。我爱的不再是悯雀哥了,悯雀哥已经在我的心里真真切切地死去了。
可是……鲮朗成了芒桦,那个杀死悯雀哥的凶手!那个和我彼此相爱的爱人!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