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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大都督的信,方平祉的心情不可不谓之复杂,他既痛恨地方乡民的野蛮愚昧:殴打矿师,听信谣言,可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这件事肯定,不知在哪一个环节上走了样,才激起乡民的愤恨。
“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
没来由的,看着信上的内容,方平祉这位曾经的布衣秀才,现任的应城知县,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唐睢不辱使命》这句话来,对于他来说,更令其懊恼的是,这件事如果不处置好,将会对他的前途造成极大的影响。
对于秀才出身的方平祉来说,他之所以会投身“义军”,为的正是谋一个出身,那是因为晋身无望之下的迫不得已的选择。
从逆,按《大清律》来说,这是不赦之罪,可对于无从选择的方平祉而言,这反而是他唯一的选择,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就要一条路走下去。
现在怎么办?
“大人,大都督在信上怎么说?”
县丞于一旁轻声询问道,相比于做官的方平祉,张力臣做为他的县丞,反倒是一个比较明智的选择——这个位置,就像蝼蚁一般,不为人所注意,纵是将来这城为朝廷夺去了,他这个芝麻官儿,也没有放在眼里,顶多也就是责罚一般。
“绝不放过一人,按律事之!”
看着桌上的信,方平祉的叹了口气。
“当时局面那么混乱,又如何不放过一人!”
“大人,既然大都督如此吩咐,那断不能让大都督失望,以下官之见,大人可立即派衙役往潘家集捕人,先抓出几人来,然后互相指认之下,自然,能够将其悉数捕出……”
“可……”
沉吟着,方平祉又不无担心的说道。
“张县丞,这若是加以严刑,难免其会攀咬,攀咬之下,难免有人冤枉,到时候你我又当如何?”
“大人,”
张力臣微微一笑,笑道。
“你怎么又不知道,大都督这次之所以欲严加办理此事,不是为了杀鸡给猴看!毕竟,现如今这各府新付,虽说有那武昌的几千个脑袋挂着,可毕竟那被杀的不过只是湘省客勇,而大都督治民素来宽宏,现既然有人忘了大都督是什么的,那不妨便用人头提醒一下,又有何妨?毕竟,眼瞧着再过几个月,可就要交夏税了,到时候百姓万一不交纳的话,这潘家集的人头,便是前车之鉴啊!”
若是朱宜锋听到张力臣的这番话,定会大赞其是是知已,不过,这知己也仅只是某种程度上的知己,相比于张力臣的“杀鸡给猴看”用于弹压百姓,督促即将征收的夏税,而朱宜锋所看重的却是将来,看重的是将来于湖北理政能否顺利。
“将来,咱们要在这湖北办铁矿、煤矿、丝厂,船厂以及机器厂,兵工厂,这些东西都是恒古所未有事务,到时候,势必将会遭遇士绅百姓反对,动辄以坏风水等理由加以抵触,到时候,我等又当如何?”
什么是未雨筹谋,对于朱宜锋而言,这正是未雨筹谋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清末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是如何抵触新生事物,他们曾经以风水之说烧过工厂、扒过铁路,也曾以电报靠烧祖宗牌位传信之说,砍电报杆、断电报线,甚至就连同洋布,都有人言道是用死人骨灰漂白,总之,对于几乎任何新生事物,他们都一一加以抵触。
朱宜锋没有精力像晚清的那些大员们一样,去一一游说,或者静待他们接受新生事物,对于他来说,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用杀鸡给猴看的方式,迫使这些愚昧无知乡野村夫们接受现实——至于煽动者,自然要严惩。
“可是大都督,这般严惩之下,难免到时候会有攀咬之举!”
李子渊于一旁轻声提醒道,这才是他担心的地方。
“攀咬?”
冷笑一声,朱宜锋慢慢的端起茶杯说道。
“说实话,我还真害怕他们不攀咬,纵是攀咬又如何?他们想试试我的刀利不利,那便让他们试试又有何妨!”
这一声冷言冷语,若是搁在几个月前,朱宜锋断然不会觉得会是自己所说,但是现在,他却轻易的道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对于他来说,一切就是如此的简单,毕竟。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是大都督,一意如此,恐怕将来……”
“将来之事,再说将来,眼下,咱们没有时间耗,也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