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地在摩自己指甲的易莉珍感觉到有一个不速之客在靠近,即便他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基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个不速之客的技巧十分高超,这一点易莉珍也不得不认可他。
难道是一个刺客?又或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贼?又或者是一个被派遣过来的诱饵?
要不是她现在的感知力已经高度强化,以至于没有任何凡人能够隐藏行踪,她可能就这么把这个来之不易的猎物给放跑了。
“所以你是过来干什么的呢?”易莉珍纤细的玉手抚摸自己的脸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镜子开始观察这个散发着独有香味的男人。
他的脚步落在附近的屋檐上,虽然轻柔稳健而且落脚的位置非常讲究,但现在却搅动了易莉珍昏暗宅邸中的空气,产生的震动就像在静谧的神殿中拨动了一根琴弦,每走一步都极为刺耳。
他的接近将易莉珍从梦的海洋中唤醒,在她所做的那个梦中,黑暗伴着狂涌的海啸升起,整个世界都在这漆黑的死水之下被遗弃。易莉珍心里的残虐部分对这股黑暗即将带来的灭绝甘之若饴,而且她知道自己在这场毁灭中扮演了角色。
尤其是现实很快就会变成地狱。
这个预言的梦很快就散去了,易莉珍睁开了通观六路的眼睛,延展出全部感官。气味和声音被赋予了颜色的差异,再细小的动静也能通过空气的震颤捕捉到。
由于易莉珍刚刚从进化成西格玛级别不久,身体疲惫、精神困乏,所以一想到又要处理擅闯者,就越想越火大。
她精心挑选的巢穴在地窖下的层层黑影中,但那些积灰的酒架、朽烂的木板和冰冷的大理石地砖在易莉珍眼睛里都清晰可见,如同午日阳光从破碎的壁炉中倾泻出来一般。
一阵急促的窸窣声轻轻在老宅中回荡,那是无数条细小的腿和几百个光滑的身体在它们各自的地盘里活动,期待着感受到易莉珍的欲望。那些都是她的孩子,她身体的一部分,成为西格玛级别后学会的新能力展现。
湿漉漉的墙壁和塌陷的天棚上传来一浪又一浪的律动,数千只眼睛全都一下不眨,散发着微光。
易莉珍的能力和肉墙之母并不一样,有序而又精准才是她的信条和准则。
“很快就好,小可爱们。”易莉珍的声音粘稠,充满贵族气质,“先让我和这个猎物玩一会。”
易莉珍感受到它们对人类血肉的贪慕,一种迫切的需求。
这是对易莉珍自己需求的倒影。
易莉珍从安眠的地方舒缓身体,易莉珍梦幻般的形体是人类与蜘蛛的渐变融合,她时刻保持着半噬鬼化,这样在遇到危险后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易莉珍伸出纤细的肢体,通过跗节的爪钩捕捉着擅闯者的气味,灵活的舌头舔过细针般的牙齿,每一次呼吸都获取到关于他的更多信息。
一个被严格训练过的灵魂——被战场上硝烟染黑的皮肤,还有极其细微的另一种血脉。
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却偏偏过来了的家伙……
易莉珍感觉到了他的接近,隐约猜出来了是什么东西让他在这个冰冷的夜晚来到易莉珍破旧的老宅。也能差不多猜出他的雇主是谁。
和之前的那些蟊贼一样,他只能找到死亡。
和其他人一样,易莉珍会把他引到身边,然后生吞活剥,让他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永远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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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微微发红的月亮。据说今天会是月全食,到了深夜整个世界都会陷入一片漆黑。
这是展开这场冒险挑战的完美时机。
都城的港口方向传来一声钟响,冷风骤起,载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斗殴和叫嚷声,越过了望钟大门飘过来。
港口的战斗发生在几天之前,现在已经重新开始了运转。
对于在海边的本州市而言,航海贸易是重要的资金来源,每停止一天就要亏损巨额的钱财,因此港口现在即便是夜晚依旧灯火通明,船只卸货靠岸的声音能够有效掩盖自己的大计划。
小夜迈着轻巧的步伐,牢靠地踩在屋顶上奔走,他宽松的大衣和灰羊毛斗篷让他彻底融入夜色。他始终低伏身体,恰好藏在屋脊之下,每在薄薄的积雪上迈出一步都小心判断。
一块松动的瓦,一片光滑的冰——只要一不留神就可能提前结束今晚的任务,变成石子路面上的一具残破尸体。
但小夜曾经搜刮过故乡黄沙之下的死人墓,曾在通往黑暗集市的路上攀爬过峭壁当腰的神庙探寻宝藏,即便根本搞不到多少钱。
他曾躲开过国王与贵族的遗迹中留下的机关陷阱,所以倾斜塌陷的废墟屋顶虽然崎岖不平、高耸陡峭、没有多少抓握与蹬踏的支撑点,但对他这样技艺高超的盗贼来说根本没什么挑战。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飞檐走壁,在阿比盖尔高高的房檐上来回穿梭,躲避街上游荡的其他孩子,他们总是欺负他,因为他脸上有一道裂口,从牙床开始,经过整个上嘴唇,一直延伸到鼻孔。
他们都管他叫“炸脸的小夜”,“恶心的小夜”,“残缺的小夜”。由于他的先天畸形,导致无论是家乡本地孩子还是那些外来移民的家伙,都把他当成发泄怒气的目标。
虽然在他十岁那年,他偷到了足够的钱,雇了殓尸的师傅把自己的嘴唇缝合了,但他们依然嘲笑他,辱骂他,甚至是让他去下水沟中进食。
不过艰难、残酷的童年时光让他受益匪浅。他学会了拥抱孤独,爱上了令人眩目的高处景色,还与阴影结为一体,在那片向往着远古烈日金光的土地上顽强地活着。
但最重要的是,他学会了打架:先是用自己的双拳,然后是用未知金属打造的刀刃。这是他背刺一个受伤的NADO战斗员拿到的,他至今能回想起他那张错愕的面庞。这把刀刃始终收在他后背的鞘里,对于那个死去的战士来说,这是一把匕首,但对小夜来说是一把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