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一把，妈的！你欠我的。”他像个孩子一样突然耍起脾气。

“我，欠，你，的？”真者一字一顿地反问道。

“我一直遵守着你与我的约定，自那之后我每个月只会杀一个人。”比盖尔咆哮着说。

“可是显然你没有吸取教训。你让你手下造成的暴行可是不少。”真者说。

“我为这座城受过苦，为这座城流过血。它就该属于我！”

真者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她在比盖尔开口之前就知道了。她甚至在好几年之前就知道了。

比盖尔已经迷失了方向。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父亲的残暴在他心中深深烙下的憎恨和哀怨不断地发酵恶化。真者曾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因为当时她爱着他，同时也因为她离开他的时候放任他继续误入歧途。他满足于杀人、抢劫，满足于做一个真正的海盗，但却从未企望过达到自己父亲的海盗之王的高度。

他们分手以后，他的目标就止步于成为本州港口的主人，而且为此掀起血雨腥风。

真者感到自己眼眶泛湿。他已风头不在了。他无法继续前行，继续进展，继续进化。现在怎么办？现在他可能无法活着完成娜伽卡波洛丝的试炼。但是他必须接受试炼。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真者望着面前这位老船长。我可不可以把他打发走？相信他还有一丝力量或志向熬过这一劫？如果我打发他走，至少他还有可能活下去……

真者紧握着“神悉”的把手，将神像从肩膀上落下来。轻松的感觉重回肩头，但不知为什么，她依然能够感到肩上的重量。

“求你了，”比盖尔哀求道。“哪怕再仁慈一点吧。”

“我会让你看到真相。”真者的话是在为自己鼓劲。

她一脚踢向比盖尔，脚跟压扁了他的鼻子。他像醉鬼一样向后栽倒，嘴角淌出了鲜血。他翻过身，愤怒地望向她

“看！”真者吟诵起来，“撑过这次洗礼!”

巨大的海水组成了旋涡将他完全吞没。

“不！”比盖尔尖叫起来。不过漩涡完全不为所动，触手像风暴一样卷住了他。

“直面你自己的死亡！”她大喊道。“证明你自己！你不该在这里倒下！”触手抓住比盖尔，穿过了他的胸膛。他浑身颤抖，往昔的景象在他身边闪现。

他痛苦地尖叫，感受到灵魂被从身体中抽出，而他的镜像则安然站在真者面前。比盖尔的灵魂燃着耀眼的蓝色火焰，灵魂的形态不断变换闪现着众多前世的样貌。

无数只庞大的触手不断地击打着这位伤痕累累的船长。比盖尔翻身踉跄地站起来，尽可能低躲避袭击。但每躲过一次，就会出现更多触手。他周围的现实正在扭曲旋转。一大群触手迎面拍打过来，将他不断向下推，越推越远离自己的灵魂——越来越接近湮灭。

真者不忍直视。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望向别处。见证他的离世是我的职责。他曾是一个伟大的人，但他已经失败了。宇宙需要——

比盖尔站起来了。缓慢，不屈，无情，他强迫自己残破的身体站起来了。他将自己撕裂，挣脱了触手的束缚，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向前迈步，痛苦地嘶吼着。他浑身血迹，精疲力竭，最终站在了真者面前。他眼球外凸，充满了憎恨和痛苦，但同时也充满了坚定。他用最后一丝力量，走进了自己灵魂的光雾中。

“我必将为王。”

风停了，触手随着一阵光消失。

这种噬鬼的试炼对人类有着巨大的冲击，撑下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精神层面的强者。

“你动起来了。”真者笑着说。

比盖尔望着自己的旧爱，二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寸。他挺直了腰板，胸膛中充满了坚毅的新鲜空气——他重新成为了那个高傲的船长。

比盖尔转身离开了真者，身上的伤痛和残疾并没有减轻一丝一毫，但他现在的步伐却有着从前的自信。

“下次我要是再来要你帮忙，直接拒绝就行了。”比盖尔吼道。

“你那只胳膊得处理一下。”真者说。

“很高兴见到你。”他一边说一边走出神庙，走下长长的台阶，走向大海。

“愚蠢的老混蛋。”她笑着说。

同伴们回到了前厅中，真者想起来，还有一千件事等着她。一千个小负担需要她去扛。她必须找到那个在海洋上和港口里面随意制造杀戮的家伙。

她必须要给人民一个交代。

“告诉奥考和其他帮主，要他们挺比盖尔，”真者吩咐说法使。“帮他夺回这座城。”

“这座城现在一团糟，许多人都想要他死。他活不过今夜的，”同伴一边抱怨，一边看着受伤的船长艰难走下楼梯的身影。

“他依然是合适的人选，”真者一边说，一边轻巧地将“神悉”扛在肩上。

我们永远都无法确认自己做的是对的，也无法得知未来如何发展，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但宇宙会赐予我们渴望，赐予我们本能。所以我们必须相信它们。

她从庭院爬上楼梯走向神庙内部，神像抗在她肩上。这是沉重的负担，但真者并不介意这份重量。

她反而感觉无法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