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涛突然醒悟过来什么似的,死命踹了谢君和一脚,急令人立刻去门口看情况。大家看戏似的望着两人一唱一和,半点摸不着头脑。
一会儿就有人回来报告:不知哪儿来了几个喝醉的乞丐耍着无赖缠上了齐大少,好一阵哄闹,推搡着把他挤走了。齐家侍卫一点办法没有地都跟了去。
楚涛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那可欠揍的货走了?”谢君和一挺身爬起来,自顾自乐笑两声,又转到楚涛身边,“喂,这可不怪我。我可什么都没说。鸽子也没名没姓的多无辜啊!谁让那蠢驴自己长了张人见人想揍的脸还出来引人围观?”
存心招来一肘子打。“你也是个欠揍的货!”楚涛侧过身去扶额,拼命掩饰自己差点没笑裂了的脸。
众人诧异之中望着谢君和,恍然大悟,难怪他故作淡定地扮着隐身状。其实早已盘算好了,陋巷的游侠见到楚涛的鸽子,听到齐恒的嚣张,不用多说什么,铁定了会寻着法子出手找他茬。事后便是怎么追究也总不能怪罪鸽子吧?指责楚涛更是无凭无据了——当然这事儿楚涛即使想做也不能做,怕也只有谢君和的痞相才能替他出这样阴损的招。想象到齐大少莫名深陷乞丐的重围不得脱身,也实在够解气的了。操练场里顿时迸发出解气的笑。
“可……”回过身来的楚涛又瞬间换上了一脸肃然,“这黑锅越背越深了。”
“问题是谁有必要做这种事?”汪鸿异常不解。
“那就要看这个人栽赃于我的好处在哪里。”楚涛安然坐回原位,端起茶,等着听。
“其一,齐爷的愤怒。”
“其二,碧莲洲的谈判看是要僵了。”
“其三,再与齐家合作,几乎无望。”
“其四,甚至与北岸任何人都不太好合作了。”
在所有的声音沉寂后,谢君和道:“他是故意挑衅。如果不是自己人干的,只有他做得到了。他在告诉我们,他哪儿都能去,想要谁死,谁就没法活。任何我们以为安全的地方,都可以被他所掌控。”
“以及——”楚涛开了个头,一笑而已,没有说下去,“散了吧,各自小心。若是有消息,及时报我。”
这一天,楚府的书房琴音躁急不止。青烟缭绕,散着熏香的优雅。饭菜凉了又热,点心热了又凉,筷子未曾挪动半分。对着琴案的书桌上,放着个木函——程云鹤派人送来的,说话还算客气,却也是忍着怒。楚涛呆望着木函,拨弄琴弦,空坐了一天。汪鸿忍着焦躁蹑手蹑脚进出。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想静一会儿。”楚涛终于忍不住提出了抗议。
“凤仪姑娘在门外求见。”
略一迟疑,答道:“我说过谁都不见——就说我不在。”不去管汪鸿的惊疑,闷头拂弦。
“可她都听到了您的琴声——她说,琴声惨不忍听,您一定怒不可遏。”
挥手打弦,铿然一声,琴弦几乎要震断似的剧烈震颤着,在冗长的闷响里,连琴桌都在颤抖。怒火立刻被一连串的呛咳打断。“你告诉她,不想让我冲她发火,就赶紧走。”
汪鸿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握了握手里的信笺,硬着头皮进屋,搁在书桌前。只见楚涛已苍白着脸散着鬓发斜靠在榻沿,仰着头,垂着手臂,新月似的眼仿佛笼上了烟云,在凄伤里迷离。榻边空放着药碗。准是内伤又犯了。
“那信,你拆了看。”楚涛的吩咐有气无力。汪鸿拆开信正要读,忽听他道:“齐爷说,南岸凶案频发,是非搅扰。楚掌门妒恨心切,犬子危机重重。为免仇意之下冲突加剧,请即刻交还齐大少。碧莲洲之事,请容后再议。若不交还,兵戎相见。——若没有别的话,直接烧了吧。”仔细阅信,惊异连措辞都差不多:“那么,怎么回?”
“你以为这信真是齐爷送来的?才一天工夫,齐爷这会儿能接到消息就是上天恩赐了,还能让信打个来回?我不想看到那字迹,烧了吧。”
“可这印鉴不假……”犹犹豫豫中,屋里突然一亮,换来火灰飞扬。
“那个女人……”他侧过脸,不想再说什么。那个女人在齐家的地位早已是不言而喻。齐爷的印鉴又如何?早晚也是归她掌管。她当然懂得齐爷的心思,当然知道这时候的落井下石之计能让北岸多少人拍手称快。
但是汪鸿的使命还没有完:“冷姑娘说,终是要坐下来把话说清楚,明晚,她在黑石崖顶等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