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处疼得谢君和直不起腰,但是看汪鸿可一点都没有罢休的意思:“把少主气成这样,一顿打实在便宜了他!”有剑客附和:“昔日都是掌门让着他,这会儿该让他尝尝厉害!”既然楚涛不再管他的生死,剑客们的泄愤也就变得理所应当。
水池里一声闷响。冰冷刺骨的水,呛得他无法呼吸。挣扎,却招来后背更沉重地按压,那些剑客恨不能就这么把他闷死在水池里。但楚涛不会要他死,汪鸿也不敢要他死。
随着一声“起”,他被提了上来。从上到下都湿透了,散乱的头发淌着水,浇了他满脸。仰天躺倒,不住地咳。风吹着,森森地冷。
“该我了!”略有些熟悉的粗野,想不起来这是得罪过的哪一位——实在太多了。只是毫无招架地被一脚踢回了池子。万箭穿心般的冷、窒息的痛苦。倒宁愿淹死在长河里,也不想淹死在这池子里,更不想受这般羞辱——这让他浑身不舒服。
可是他更不想还手——难道这不是他活该领受的?
只能任由着剑客们踢球似的把他扔进池子,再如提落汤鸡似的捞起。这些与他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剑客到底有多恨他,今日他才领教。昔时,这些人任由着他嚣张,怕都只是看在楚涛偏袒的份上。
等这些人折腾够了,他被扔进柴房,落锁声铿铿作响。下一步难道不是被踢出门吗?也罢,早晚的事。夜深,背上伤处痛如火烧。一夜静默磨人心肝,比鞭打更让人难熬。他意识到楚涛多的是办法让人开口,只是懒得一件件在他谢君和身上试过去罢了——就连楚涛都对他绝望了。
他想起从江北出逃的日子,那时节,秦啸也曾勃然大怒吧,可是他伸腿跑得毅然决然。但现在,就不相信一把挂锁两个看守真能困住他这条翻江蹈海的蛟。只是他不愿吭声,也不愿反抗,但没想到楚涛甚至懒得杀他。苦笑,脑海里又浮现出陋巷深处那抱着琵琶的布衣女子,那个他永远也追不上的身影。
忽然从那幽暗的窗口投进一个小小的瓷瓶。
汪鸿冷冰冰的声音穿透黑暗:伤药,用上!
他不解。“是掌门的吩咐?”回答他的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
可楚涛凭什么怜悯他?从心底里意识到,他仍是对楚涛的态度分外介怀。只是他错得太离谱了,以至于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每日除了送饭就再无别的声响,也无人答话。起初的一两天还好熬,但他忍了整整十天。久得就好像世人都已忘了他的存在。这比利利索索一刀结果了他更难忍。
深夜,守卫还站在那里,他百无聊赖地臆想着怎么放倒这两个家伙,避开巡夜的,再翻上墙头,沿什么路线,中间路过哪几个岗哨……也不是真的想逃,只是,实在无事可做,一心渗得慌。
门无声地开了。“这日子不错?”楚涛朗然的声音回荡在黑夜。
他长长吐了口气:“玩儿够了?要我的命就干脆些。若是让我挑,死在你的剑下比较体面,你若担心脏了你的手,那就让我沉死在长河里。”
楚涛“呵呵”一笑:“醉死如何?”
谢君和惊讶地望着他,这才看到楚涛的手里居然提着一坛酒!熟悉的酒香飘到他的鼻子下,凛冽中带着甘醇。凝香阁的天香醉?看来楚涛还打算继续玩下去,想到这里,不免泄了气。不那么想喝了。
“嫣红很有趣,她说,还第一次看见主子给下属沽酒的。”
“断魂酒,送我上路?”
“你还怕死?”楚涛淡淡一笑,“不喝么?”作势拎起酒坛就要往外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