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屋。
低矮的檐角正如犬牙交错。
即便是炽烈如火的阳光也无法照亮这里的阴霾湿冷。一灯如豆,闪烁在染满青苔的院墙深处。
沙非默坐在断腿的凳子上,空洞地注视着爬满蜘蛛的栅格。
“云鹤太可惜了……”
一只飞虫盘旋在窗格前。正当它欣喜地抓住窗格里的一丝光亮,振翅奋力冲破黑暗,却“啪”地,一头撞上了细密的蛛网,无论它如何奋力挣扎,也摆脱不了蛛网的缠绕。
“怎么?”沈雁飞的手指一捻,蛛网破了,飞虫也已粉身碎骨。
“不怎么,替他不值。”沙非叹息。
雁飞的声音一沉,幽幽地道:“你后悔了?”
沙非抬眼望见那张骤然可怖的面孔,禁不住一个哆嗦:“何来此说?”
雁飞猛一把拽紧了沙非的衣领:“记住,他若不死,你便会被北岸人碎尸万段!齐爷饶他一命,已是不易了。”
“真是要饶他,就不会让他去雪域了。”沙非哼哼地冷笑,“蛮荒之地,有百千种死法,让人听不到,摸不着,不明不白地从人间遁形,就如同从未来过这世间一般地干净。齐爷此谋,不但落了个重恩信的声名,也是个除去心腹之患的良机。”
雁飞呵呵地笑:“如此,你不是恰好放心了么?——你今日特地把我从齐家约出来,所为何事?”
沙非从袖底抖出一封齐天乔的信笺:“这几日,三少爷在南岸的所为——遵你指示,从齐爷处悄悄拿来。似乎他过得不错?”
雁飞不声不响地展信细读——齐天乔待在南岸为镖局的事正乐此不疲。不管是从他的亲笔书信中,还是从南岸客商处传来的消息,皆可印证。“呵呵,这小子……”他喃喃自语道,“想在南岸扎根了么?”
沙非亦是笑:“楚涛似乎很看重咱家三少爷?莫不是真打算齐楚两家联姻么?”
“不会。”雁飞冷笑道,“但凡他活着一天,齐楚两家的死结就一天不得解。联姻?三少爷的美梦罢了……”他把信递还给沙非,“小心送回。别让齐爷有所疑心。”
“那……”沙非愕然。谁说不是一场美梦呢?或许只有三少爷还长梦不愿醒吧!只是,齐天乔这小子还不是被沈雁飞拖下了水?没有他的怂恿,天乔绝无可能从北岸脱身而出,径自往黑石崖!飞叶渡的船老大就是沈雁飞的朋友,正是这家伙给天乔准备了北行的航船。雁飞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
“三少爷在南岸,正好方便我们做事。”雁飞早已看穿他的疑虑,朗声而笑。
“这……”
“你不希望在齐家总受他人之气吧?做大事,何必犹豫?”雁飞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转身,已向黑暗中去,“没有大事,就不必在此地见面了。冷凤仪这女人精得很,程云鹤与冷家关系甚好——你可别被盯上!”
“不会!”沙非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