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托你办的事如何了?”
书生知道他催问的一定是六十四剑阵的事:“人手嘛?楚掌门一唤,莫六十四人,便是六千四百人也能凑齐。都是按您亲自点选的要求去请来的,不曾对外声张。风老前辈倾力指点,诸人皆十分用心。楚掌门莫非刚回来?若是见过了刘前辈,不会有此一问。”
“刘前辈使唤得了逐羽剑派里的勇士,使唤不了三教九流的游侠。”楚涛道,“不过我倒是担心,那些粗野的家伙怕是要惹风老前辈大光其火了吧!”
书生『摸』着头呵呵地笑:“不敢不敢,只是您要找的那几个都独来独往惯了,要捋平成寻常人那般安分守己,有些困难罢了。不过有两位竹苑高手,心还是不敢不服的。”
“然而,时日无多。”楚涛忽地敛起了笑。他踱着步将目光投『射』向高崖之下,浊浪正滔奔涌。镇子里的人奔忙依旧。若一日,白衣圣使兵临城下,单打独斗无异自取灭亡。六十四剑阵,应是南岸最后的生机。
话题一下子沉重了。书生也面『露』忧『色』,尤其那长风中的呛咳声更惹出不安。
六十四剑阵,乃是经长河『吟』曲中阵法演化而来,取曲谱主音中宫商角徴羽五音,代以金木水火土五行,最终演化为东南西北中各方位。以曲声定行止,因而变幻莫测。楚涛数日前得知齐家有险,就将推演之法交给了风前辈,又令刘前辈与书生各募可靠的剑道高手集结于竹苑。
“你告诉大家,改日得闲,一定亲往竹苑拜候!”
“好极!”书生闻言似受了鼓舞,格外兴奋。
楚涛徐步绕到琴前,解开白犀护手,轻轻弄弦,低音沉稳厚重,高处空旷灵动。“好琴!”他忍不住赞叹一声,却被书生让到琴座上。“久不闻楚掌门弄弦,心痒难耐。适才之曲,还请指点。”书生努力不看那双手上的道道伤痕,只是那些伤痕不由自主地就闯进他的眼帘。显然,传闻无论如何比不上亲历。
楚涛慨然道:“多少年前的曲子了,不提也罢。”
“虽时隔多年,曲中柔情仍痴缠人心,旷远脱俗又情味十足,难得佳品。”
楚涛没有答话,物是人非,那时的琴会已是遥不可及的记忆,此时又如何得以重复当年心境?指尖轻触弦音,若有似无的颤动似圈圈涟漪『荡』漾在心湖。
书生正欲洗耳恭听,楚涛却已苦笑,摇头止弦:“弹不得了。自伤后,这手就不灵便了。”书生当然不信,磅礴多变的长河『吟』尚能信手拈来,却不肯弹奏一支曲?“一出手便是戾气纵横,别误了如此好琴。”楚涛打着手势让他静默,随即默默地戴上犀皮护手。
他愣愣地望着楚涛越发凝重的神『色』与空旷的目光。
“可曾带了防身利器?”楚涛突然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
这可是在南岸,在逐羽剑派脚下!书生凛然一惊,『摸』了『摸』腰间防身用的铁扇。
“动静不,今日怕是要拖累你了。”楚涛声道,“我先行一步,趁他们动手之际你可待机脱身。切莫纠缠!”
书生什么也没听见,眼前高云淡,何来杀意?迟疑之间,耳畔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窸窣作响的脚步声不知从何处起,不知往何处终。百步闻弦绝非虚名。楚涛的剑柄已紧扣在掌心。可他的身后只有百丈黑石落崖和滚滚长河。
倏地,凌空跃出成片黑影,鹰隼般俯冲而下,剑光破风地锐利。四面残叶断枝舞成绿『色』的幕,杀气便透着绿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