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面孔。”
林立果很生气地质问道:“为何不留活口,好顺藤摸瓜?”
“你见过血鬼堂出手留活口的?一旦剑下留情,令其有可乘之机,伤到秦爷,拿你的狗头来赔?要说顺藤摸瓜,他约我夜半棚屋见,说不定那儿会有他同伙的踪迹?”
林立果的脸青一阵,紫一阵。他死死盯着谢君和,一双半眯缝的眼睛透着绿光,腮帮子鼓动了许久,像是充足了气的河豚,却什么也没能说上来。冷不丁被秦啸横扫一眼,双腿竟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秦啸余怒未消,大声令道:“必有同党,立刻戒严,搜索可疑之人。回府!”
血染的长街霎时被死气笼罩。直待一场雷雨,轰轰烈烈地将一切冲刷。
夜色下的望江台铁阁子,谢君和数日来第一天看到秦石出现在围廊外,自然也闻到了他手中的酒坛子味儿。见到秦石,就知道夜枭们全都撤走了。
秦石推门进屋,摆上两大酒碗,排开各种小菜,亲自为他满上酒:“特来代家父致歉。委屈谢大侠了。林立果已无话可说。”
“他还更有说不上来的呢!他好意思当着秦爷的面说自己布了这么个烂局来试探我?”君和继续摆出生气的模样,闷头饮酒。
这倒出乎秦石的意料之外:“林立果布的局?不可能吧!不是逐羽剑派的杀手?”
君和不服,又不能说得太明,只道:“我与他的私仇,秦家上下都清楚。天知道他还会拿什么事儿来坑我!”
秦石默笑一声,知是套不出话来:“术士尸陈闹市,秦爷下令曝尸三日,看看有没有人敢认领,以此寻出同党。不过这才过了两天,尸身居然消失于长街,一点儿痕迹不留。那么好的轻功,有人放言说是逐羽剑派暗中出手。”他仿佛故意告诉君和这些,单单看他的反应。
君和不屑地,塞了满嘴糕饼:“贼喊捉贼,夜枭布下天罗地网,轻功再好还能变戏法不成?他只能一盆水泼在逐羽剑派身上,圆个场。秦啸若是知道他胆敢派人行刺,老虎头上拔毛,还不摘了他的狗头!”
“难怪他已气疯了,还连续找我数次,打算向父亲进言,假意撤走夜枭、暗中查看你的举动。不过,父亲这些天坚决不见他,让他好生着急。父亲说,不查到幕后同党,就要他脑袋。”
“我就等秦爷摘了他的脑袋!”君和依然是气鼓鼓的,把桌上的烤鸡当作林立果似的,拧断了脖子,掰下鸡腿来啃。
“行了,别得理不饶人了。”秦石拒绝看他再演。“话说林掌柜告诉我,这摊位是逐羽剑派的人摆在那儿的。既然你痛下杀手,必然是知道已被调了包。那么原来的游侠何在?”
“这你得去问夜枭。”君和嬉皮笑脸地一边作答,一边掰过了另一只鸡腿,递给秦石。“有件事还真得求你帮忙。”
秦石可不习惯如此粗鄙的吃相,兀自喝酒而已:“如果是楚雪海的事,不用多言了,没人敢动她的。谁也不想同时得罪齐楚两家,还有望江台——天乔早已写信给我,以防万一,所以当那附近刚发现夜枭的踪迹,子君向家父那儿一哭,什么事儿都解决了。天乔那小子看着愣头愣脑,大事从不含糊。”
君和长出一口气,向秦石敬了酒,顺便把那没吃完的鸡腿啃了干净,随即打了个饱嗝:“痛快!”
秦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长河会盟,无论别人是否当真,我秦石是当真的。若还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还真有件事需要帮忙:缩在此处那么多天,浑身骨头疼。老子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秦大少应是不会介意吧!”谢君和伸了个懒腰。
秦石倒真有些害怕:“去哪儿?”
“院子里,不给你添乱!”话音落,人已在门外。
然而等秦石慢悠悠喝了口酒离席探头张望,院子里哪还有谢君和的影子?秦石不免长叹:其心难死。夜枭的一再折腾虽是空谋一场却不无道理。
花月楼里笙歌依旧,仿佛街上的血气完全与之无关。君和径直进了店,穿过喧闹的大堂往他熟悉的二楼包厢里走。一店的人仿佛也不那么在意他——血鬼堂堂主出入此地,本属日常。
过道上一位粗布短打的酒客突然起身,恰与谢君和不轻不重地一撞,酒碗泼洒出几滴。酒客醉眼朦胧地扶了一把他的肩膀,嘿嘿一笑,拉扯一下才出离座位。君和不满地挥手一捋,手心却触及一物。正惊讶,那酒客早已摇曳着向账台结账去了。
君和径直上了楼。于无人处,点亮油灯,才见手中多出的是一颗蜡丸。君和掌心一发力,便捏碎了蜡丸,一张极薄的字条被搓卷成细条,藏在其间。展开,除了熟悉的朱红印鉴,只有六个字:中元,长河,捉鬼。
君和恍然:这是真正的来自楚涛的消息吧!心底渐渐燃起些许力量——他终于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君和推窗遥望,只见长街之上,暗影独向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