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也是惊疑的。
薛喆的眼神很是清明澄澈,不像烧糊涂了,可却对代战视而不见,对她亲近依恋。想来,仍旧是昨夜的缘故,而她身上这枚桃木牌远比最初想的还要不凡,薛喆定是心智有所迷失,这才凭着本能,将能带给他安全舒适的自己当做了母亲。
天理昭昭,因果轮回,若说这是前世孽今世偿,绝对是对代战最残酷的惩罚了。
思及此,王宝钏柔和了眉眼神色,嘴角噙了笑:“喆儿头还疼么?”
“母亲陪着就不疼了。”薛喆到底是小孩子,眼下又烧未退,一会儿就没了精神,沉沉睡去。
王宝钏陪在床边,薛喆小小的手还握在她的掌中。
这时有侍女进来通禀:“启禀王妃,王老夫人来了与苏夫人来了。”
王宝钏一听母亲与大姐来了,本要去迎,可她一动薛喆就皱眉睡得不安稳,怕闹醒了薛喆,只能请侍女将人请进来。不大一会儿,两鬓银白的老夫人与王金钏进来,王宝钏忙欠身起来:“母亲,大姐,我该亲自去迎二位的,只是……”
早有那伶俐的丫鬟将事情说给了王家母女听,所以老夫人并不在意,甚至有些喜欢。自家三女这也算是“苦尽甘来”,哪怕小孩子只是暂时和她亲,但养过一段时日到底不同,指不定将来就能因此留下一份余地。
王金钏上下打量了妹妹,见她神色无异才放心:“好好儿的怎么闹出这样的事来,刚听说可把我吓了一跳。”
这件事是苏龙告诉她的,也交代了不要声张,她担心小妹,便先往娘家去了一趟,恰好碰上老夫人出门,便一道过来。
王宝钏没让丫鬟留在屋子里,免得母亲姐姐说话不方便。
待下人们退下去了,王老夫人来到床前仔细看了看薛喆,叹了口气:“是个好孩子。”心里却想着,若自家女儿当初有孕,现今儿女都能成亲了。又想着女儿如今处境,这会儿也没旁人,便问她:“虽说这事儿蹊跷,于你倒是好事,你可有打算没有?”
面对母亲,王宝钏并没虚言:“他是代战唯一的儿子,代战恨不得吃了我的肉,哪肯将儿子给我。他现今喜欢我,误认我是母亲,不过是海市蜃楼,终究有清醒的那天。”
王老夫人听着这话就急。
“母亲,我心里有算计呢。”王宝钏笑着宽慰,接着说道:“或许是老天爷可怜我,借着昨夜的事给我一个机会。他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恩怨,更难得现今他喜欢我,我自然全心全意的疼他,不为别的,只为他唤我一声‘母亲’。白得个儿子,又能看着代战气恼怨恨偏无可奈何,着实解恨。”
“你有打算就好,不论什么时候都记得,还有我和你父亲呢。”老夫人每每想到女儿十几年来受的苦就心疼,更别提眼下这日子……实在没法儿说。
王宝钏忙劝慰她,一是想起来,问道:“二姐家可还好?”
老夫人也知道了魏虎做的那事儿,实在吃惊,本来一直觉得自家两个女婿虽秉性不同,但都不错,谁知道魏虎行事这般不折手段,竟帮着恶鬼捉小孩子。哪怕不知要小孩子做什么,但猜也能猜到几分,这让一贯信佛的老夫人震惊又愤怒,况且人老了就容易慈悲,对孩童尤其心软,因此一提到此事脸色就不好看。
到底看在二女儿面上,满腔言语化做一声叹息:“这魏二郎实在糊涂啊!怎么尽做这样损阴德的事,这是要遭报应的呀。你二姐虽性子厉害些,可没别的不好,若不是他私下里做了那些事,也不会断了自家香火。”
魏虎在魏家排行第二,娶了王银钏二十年没纳妾,但跟前那些美貌丫鬟一看就知怎么回事儿,也有人传魏虎在外还养有私宅。魏虎这般半遮半掩,自然是忌惮王允权贵,而王允睁只眼闭只眼,除了不好过于插手女儿家事,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王银钏生了两个女儿,一直没得儿子。
王允自己一生只得三个女儿,尽管自己没纳妾蓄婢,但没女儿却不是没有遗憾,因此对上魏虎的贪色,管起来底气不足。
金钏听到问话,先是看了眼老夫人,这才说:“我本来是先去了魏府,想叫二妹一起过来的,但是听说二妹夫病了,那府里正请太医呢。”
“病了?”宝钏与老夫人都满眼怀疑,疑心是魏虎故意做戏。
“是病了。我起先也不信,可见着银钏急的眼眶都红了,说是自昨晚后半夜起二妹夫就不大好,脸色很是难看,人的精神也短,总是累。他们家开始也没在意,谁知今早二妹夫要出门,人没走几步突然就倒了下去,可把一家子人唬得不轻。看他们忙乱,我就先走了,因着要来看三妹,还没和母亲说呢。”
“这、莫不是……”老夫人夹紧了眉,显然想到鬼怪上头去了,又是叹又是气,又不好狠心不管,嘴里无意识的嘟囔道:“唉,报应啊,报应!恶鬼是那样好缠的,怕是沾上了邪祟了。”
王宝钏一句宽慰的话没说,她本就不喜魏虎这个人,何况前世王家倾覆,这魏虎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