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修行,经过了一生刻苦的磨砺之后,身体渐渐便会达到人体锻炼的极限,使得日后的修行,渐渐向精神和心灵方面发展。
当然,这种心灵上的修行前提是,在无数的实战与伤痛中不断修正自己,在肉身修行达到圆满之后,通过一场极其严格的“心灵拷问”。
这种心灵上的拷问没有统一时间,甚至因为自身修行的程度而讲究一个机缘,当它来临的时候,大多也是在你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
所以,这就得看你平时修行的功底是否扎实。
张占魁这些年名震京津,修行的形意、八卦与大杆子三位一体的实战技法,不单将传统的形意拳改为“搏击大架”,使得自己早早地抱丹坐胯,同时也使得他拥有了更高速的动作和更高杀伤力的发劲技法。
加上他借公门大势修行的法门,也使得他的心灵坚若金刚。
可即便如此,当他亲眼看到仙逝多年的师傅,忽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坚定的心灵仍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波澜。
这也算得上是一种隐形的心灵拷问。
只是张占魁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更进一步的机缘,竟然会应在了师傅的身上。
“您真的是……师傅?”
心灵拷问的形式多样,可能是人生中突然降临的一个一次机遇,也可能是所谓人劫直接演化成的生死关,一旦心灵激荡过大,很容易便留下重大的破绽。
所以,即便张占魁从气机中反复确认了几次,仍不得不沉稳地问出这句有些无礼的话。
四名白发如雪的老道稳如泰山地坐在正堂上方,其中一个看起来身形极为粗壮,古铜紫金般的脸庞上,缀着三缕稀疏的银须,那一双彷佛蒲扇似的大手捻着的拂尘,看起来便好像筷子一样显得有些玲珑,却是在多年前便号称行将就木,一副形销神枯模样的八卦掌开山祖师董海川。
“不急不燥!”
老人身形骨骼虽然依然粗壮,但为了保持气血不轻泄,皮膜毛发看起来便显得苍老了许多,其中又以脸上岁月的痕迹尤其深刻,在露出满意的笑容同时,更是好似树皮一样纠结颤动,“你的这份定力,算是得了道门内家功夫的真髓,难怪这些年能闯下‘赛天霸’的名头,比起早夭的廷华可是强多了!”
“都是市井坊间胡乱流传的,弟子本心从未变过……”
董海川摆了摆手,脸上丝毫不以为杵,“无妨,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的家境贫寒,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所追求的武道自然与廷华不同,甚至与我都是经络分明,这是好事……”
说到这里,老道淡然的表情中终于微微泛起一丝波澜,有些黯然地说道“可惜廷华的功夫虽然练至圆满,却不懂得灵活变通,闯不过这天劫人劫,难免落得阴阳两隔的地步,这一点上,他不如你!”
“大师兄虽然兵解于火器之下,可也算求仁得仁,这几百年能渡过生死关的本就没有几人,即便弟子练到今日这点火候,仍是觉得在定、静、望、观这四字上不够圆满……”
看着老道唏嘘不已,张占魁连忙趁机将修行中的弱点和盘托出,一来是让已经突破玄关一窍的师傅予以指点,二来则是表明自身追求武道的信念和勇气,如今已经足以正视本心中的缺憾。
“只有四字不足,已经算是极为不俗,我看存义如今的功夫虽然比你更纯粹一些,但他这一生在那个‘义’字里面纠结得太深,恐怕最后仍不得解脱,倒是八极门李书文那小子,经过与神农丹派那个‘戒’的论战之后,其未来的成就,恐怕远远超过存义和他那个大鼻子盟兄……”
“神农丹派?莫非便是传说中教人如何突破生死玄关的修行圣地,师傅及几位前辈隐居之处难道也是在此?”
“打通生死玄关的法门,倒也并非只有神农丹派才有……”
老道与其他三位老道傲然一笑,随后脚下贴地轻轻滑出了一步,手上则摆出了一个不动而动的拳架道:“所谓心灵拷问,如果是以生死关的形式体现,想要从中解脱或直接超脱出去,便不能扯动嗔怒贪痴等念头,以免搅乱不动之本心,你大师兄因为对八国联军心中有恨,同时又对火器起了轻视的念头,最后这才惨遭兵解……”
“师傅的意思是,如果能在生死关中的磨难之间放下生死,抛开俗世中的情感羁绊,自然就能闯过此关迈入神佛之境?”
老道:“还要通过本心将自身的功夫总结为一式本源母拳,才能应对生死拷问之间的恐怖与磨砺,真正获得武道信念上的大圆满,反之,哪怕这母拳中有一丝的不和谐或不坚定,就无法真正跳出三界之外,甚至可能连性命和皮囊也要堪忧……”
张占魁看着董海川手上无风自动的古朴拳架,本能地以搏击大架的动势迎合起来,然而当他的身体一动起来的刹那,这才忽然惊觉董海川身上原本破绽迭出的母拳动势,好似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地无比生动,无论他从哪一个角度出拳,都必然留下一两处无解的后手,被动地迎来这位八卦掌开山祖师的雷霆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