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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与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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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围棋的世界,存在着许多第一个吃螃蟹的事情。比如,论事出有因,肯定是非“围棋起源说”莫属。但围棋出现后,“围棋”这两个字,又是谁第一个从嘴里叫出来,使得围棋从此成为“围棋”的呢?不过,这显然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我们完全可以这样去想象:假若我是那个幸运儿,此刻正正置身于广袤的蛮荒大地之上,玄黄宇宙之下。四周烟色迷茫,草木疯长。脚下渺无人烟,耳畔古兽低吼,虫鸣鸟啼……于是我会依山而居,傍水为邻,摘野果为食,伐荆棘为墙,白昼里遍寻同类,黑夜中望月而思。如此一年,三年,也许八年,十年,当我周围终于聚拢了越来越多的人时,一种形象的游戏,一种天地的象征,一种法则的推理,一种规则的昭示,也就水到渠成应运而生了。因为这时一种名为“社会”的东西出现,便要有一种可以让“社会”这个东西能够存在和运转下去的东西去辅助。围棋,终于可以师出有名了。

其实如此戏说围棋,也许有时候或者更接近于事实真相。围棋怎样诞生在人类文明之中,至今仍然是一个未解之谜。而且随着历史长度延伸,恐怕未来揭开谜底将变得更加困难。但其实也有一个最直接或者说更简单暴力的解决途径,那就是只要我们将目光投向深邃无涯的宇宙,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有些文明,来自于我们觉悟后的自身创造。有些文明,则需要我们在历史的进程中不断去发现。但肯定还有一些文明,毫不讳言地说,它不可能属于人类本身,只可能来自于那永恒的星河深处,而围棋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推论自然不是胡言乱语,主观臆想,而是有着充分的历史依据和时代逻辑:现存最早、也是有史可查的有关围棋诞生文字,就是战国时期的《世本》中的“尧造围棋”之说。请注意,最早记载围棋的文字,开天辟地一张嘴便将围棋脱口称之为“围棋”,就像天地间第一道闪电,横空出世便有人将它一下子呼作“闪电”,这可能吗?

但无论围棋如何诞生,围棋又是如何被正式冠之以“围棋”之名,有一点却是可以被证明的,这就是不管围棋是不是我们人类的原创发明发现,围棋所蕴含着的文明符号和深邃的哲学思想,却一定是我们人类自己在自我觉悟后的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去一点点发现、求证、探索和完善的。这才是我们要面对的围棋真相。所以,基于围棋诞生之说的这个前提而言,围棋从被我们人类发现到拿到手中,最后于股掌之间玩到今天这样的高度和深度,我们对围棋的称谓、代称、代指和最后定名,也是有着一个漫长的历史修正主义过程。

从字义上讲,目前举世公认的解释,当然首推东汉的许慎在其《说文解字》中的说法:“弈,围棋也。从丌(qi或ji)、亦声。”而在我们的汉语古文字中,丌为两人举手握棋对局的象形,这从人类行为学的意义上很好地诠释了什么是围棋。

在许慎之前,西汉末年的杨雄在其《方言》已经记载道:“围棋谓之弈,自关而东,齐鲁之间皆谓之弈。”这是对围棋之名的反证法,同时也反向证明在西汉年间,“弈”这个在现代汉语中专指所有棋类活动的名词,在数千年前早已成为围棋的别称。所以,弈即围棋,围棋亦可作弈,已经可以在《论语》《孟子》《左传》等很多典籍中发现。“弈”的文字现象,从汉朝之后,已然在汉语口语与书面语中被广泛应用,如马融的《围棋赋》,李尤的《围棋铭》等等,不一而足。

从上可以看出,围棋以名词作为围棋的专有词,即使到了围棋发展已经相对成熟的两汉时期,对围棋语言学意义上的称谓和专属用词仍然没有固定下来,更多的还是被当做动宾词组在实际生活中去运用。这反映在诗词中尤为明显,比如“花下围棋日月长”、“落手围棋对俗人”这样的诗句。不过也幸亏有了这样的时代延迟,也才有了此后对围棋更精准,也更美妙的诗化用词横空出世。

随着佛教东来和魏晋南北朝玄学风气的兴起,使得一些嗜棋如命的人在围棋中忽然有了顿悟般的灵感,纷纷以各自极具个人特色的爱称来比喻围棋。这其中,最有想象力同时也最富诗意的,当属高僧支道林和士人王坦之二人对围棋的文化贡献了。

“共藏多少意,不语两相和。”唐诗人子兰《观棋》一诗中的最后两句,几乎道尽了围棋对局时的那种现场境地与境界。而这种几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妙趣,却被支道林的一个“手谈”二字,一句道尽。随后的王坦之,更是锦上添花犹如神助,以“坐隐”一词,令人叹为观止地点化出了围棋几乎所有的意境和美意。可以说,“手谈”“坐隐”的出世,不仅让所有对围棋的比喻和代称都黯然失色,而且几乎不可替代地将围棋从最早的竞技与游戏的单一层面,直接升华到了本应有的哲学与思想的高度。

“手谈”“坐隐”的惊艳之作,仿佛推开了对于围棋所有想象力的窗扉,人们开始展开丰富联想,竞相语不惊人死不休地以各种好玩、好听、有趣的名字来称呼围棋。大浪淘沙中,也还是迸发出不少值得一书的围棋爱称和代指。

“烂柯”,最早见于南北朝任昉所着《述异记》中,说的是一个叫王质的少年樵夫的故事,入山砍柴见一对童子围棋而忘记了时间,最后被两童子笑而望语“汝斧烂柯矣”而得名。

“黑白”一词,则相对直观,因棋子黑白分明,所以就被喻为鹊乌,鸿雁。

“乌鹭”最早更多的见于我国的古诗词中,如“黑白斑斑乌间鹭,明窗净几谁知处”这样的诗句。不过围棋传入日本后,这个词更多的还是为日本社会使用的更为广泛,其中的文化理解和传播程度相对更多一些。

至于更晚一些的“方圆”“木野狐”甚至带有贬义的“鬼阵”等用词,其影响和知名度却是相对要弱不少。但有一点却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围棋从诞生之初便被命名为围棋,后世无论如何演绎和诗化,都还是要以“围棋”为围棋正名,这是中华文明传统文化中不多见的一种有趣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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