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言听话地抬头站得笔直。
打量良久,老者悠远地说:“长大了长大了。”
汲言觉得眼眶中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她用力压下情绪说:“御太爷爷您坐下吧,您要是站着和我说话,我这个晚辈就太不懂事了。”
老者依旧看着她:“好。”然后在随行的人的搀扶下坐下。
公冶御朝汲言招了招手:“走近点,让太爷爷好好看看。”
汲言听话地走进,这个人,是唯一一个让她看到就想起太爷爷的人,这个人,在她小时候只要见着她就会摸摸口袋看看有没有零食可以给她。总是看到她就会散发骨子里军人的威严对着她大吼,但又在看到她被吓到的神情而柔声细语地哄着她。
公冶御开始训汲言:“这么多年了,从你离开开始,太爷爷就没再见过你了,你怎么这么狠心那么没良心地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呢?”他继续说:“你太爷爷离开了你就要也一起离开吗?”
汲言不说话。
这是公冶御在训话晚辈,也没有任何人敢插口。
公冶御没听到她开口,就继续说:“我知道那件事对你的影响很大,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放下了,别再这么固执地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找不痛快,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别像个缩头乌龟只知道逃避,你最像你太爷爷了,怎么就不学学他看得开呢?”
汲言的离开和汲老太爷是不同的,汲老太爷是遵循自然规律,而汲言是逃避现实。
这件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在汲言面前提过半句,公冶御只知道发生的大概过程,具体情况也不了解,但他是军人出身,自然猜想得到那件事有多惨烈,以至于改变了一个活泼开朗的人,也只有他最有能够在汲言面前提起这件事的分量。
唯一不知道这件事的甘杍柒听得懵懵懂懂,她以为御老指的是汲言的太爷爷离世了汲言过于难过所以选择了逃避,她没有察觉到连长辈们听到公冶御说这些话时脸色都变得非常严肃又凝重。
在场的都是对那件事为数不多的知情者,却都没有任何人属于身在其中者,他们都对汲言算是了解得透彻,懂她心中的痛苦,所以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人提起。尽管汲言看着坚强好像不在意,实则只是在压抑着自己隐忍不发。
本以为这件事会随风飘散,本以为汲言重新出现时她就会放下这件事了,可惜未然,汲言还是固执着,继续固执下去对她来说只有难受和痛苦,所以郗远衷去找了周老希望他能和御老谈一谈关于汲言的问题。
郗远衷虽比不上孩子们和汲言亲近,可他毕竟也是看着汲言长大的,汲言虽然看着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但最重情重义,这么固执下去,对她没有好处。
在这件事里,没有对错,没有谁对不起谁,没有谁是应该,只有无辜。而汲言恰巧是整件事里最无辜的那一个人,牺牲的人固然令人惋惜悲痛,可活着的人才最难过,唯一活着的人要承受着别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和悲伤,那些阴影,烙在她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一天一天地在吞噬麻痹着她。
而现在她肩上还承担着更加多的重担,郗远衷做这些,只是希望汲言能够放过自己不要再在伤痛中活着了,她已经千疮百孔了,再这么下去,他真担心那口气会让她再一次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