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说话实在太过滴水不漏,不管她说出什么他都能完美的接下去,半点也不漏口风。相谈这样久,她居然抓不住任何的把柄,对他的来历更是半点也猜测不出。九九登时有些气闷,总感觉自己失了先机,处于被动的位置。
幸好十一是极其聪明的,与她相处久了自然能看透她一两分心思的,于是很乖巧的摇摇她的手臂:“阿姐阿姐,你们的话题好无聊,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罗大哥玩啊?”
九九心里一喜,带这小鬼出来真没错,聪明又会演戏,平日里哪里看得到他这样装憨撒娇的模样?十一向来都是人小鬼大的,明明才五岁半,却总是装小大人。知道他是在帮着自己,因此伸手弹弹他的额头:“我与这位公子聊得很投机,可惜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公子的称呼,更不知道这家店是做什么的,你叫我离开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她明里是在和十一说话,可实际上句句话都是说给那烟白衫公子听的。
那公子自然也是明白的,因此朝她略一拱手,动作实在优雅得紧:“在下杜若,是当铺毕月乌的老板。”
“当铺?”九九惊讶,这才环视四周一圈,只见屋内空间不小,装饰却是非常简单。门口处是她曾看见的四叶雕花屏风,再往里就是寻常的两排桌椅,与屏风相对的位置是一张乌木『色』的长桌,也就是杜若方才坐着的地方。屋内家具只有这些,然后便是一些简单的装饰品,入口处两个掐丝白瓷花瓶,因为隔得远并不太看得清花『色』,只能隐约看见一抹殷红像极了山寺盛开的桃花。乌木的长桌上放着一沓映竹笺——纸是极好的泷阳宣纸因为隐约能看见竹枝窈窕,因此得名映竹笺。旁边放着一方青石砚台,笔架也是极好的和田美玉,还停着一杆犹沾染墨汁的笔,看来主人也是刚刚放下不久。看来这里装饰虽然简单,却是一种低调的华丽,每一样东西都是看似平凡却无比的珍贵。只是无论如何,这里哪里像是当铺的样子?
“自然是当铺的,不然姑娘以为是什么?”杜若浅笑,唇角的弧度微微掀起,慢慢的凑近她,近到九九都能看见发际线生长的弧度:“姑娘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有需要典当或者得到的东西,都可以到我这里来,你既是本店的第一个顾客,也将是本店一直的贵客。”
他的话里似乎是带了一种魔力,一种可以透入骨子里的诱『惑』,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去相信他。因为靠得极近,九九又闻到了那股似是熟悉又像是极其陌生的香味,原来是不是店里什么香料,而是眼前这个人身上的。
莫名的有些害怕,九九握紧十一的小手,朝着他冷冷一笑,眼睛里弥漫的却是彻骨的寒意:“杜若老板客气了,如若九九真到了这样的地步,一定会来这里寻求相帮,到时还请老板伸以援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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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出得门来,九九这才彻底的放松了一口气。
在那家奇怪的店铺里耽误了些时间,太阳已经挂上了正空,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似乎是连骨子里的寒意都能一并的清除。
“阿姐,你是怎么了?我从来没有看见你这个样子,手心里全是汗呢!”十一即使聪明,但毕竟年纪尚小,圆滚滚的眸子里尽是对她担心。
手心里都是汗么?经他这样一提,这才感觉与十一相牵的手真有些濡湿『潮』热,于是从用空着的左手从袖中掏出雪白的锦缎帕子,放在两人相握的掌心,用来吸取汗意:“没事,阿姐的事你不用担心,是我小题大做了。倒是你小鬼,本来答应带你出来玩的,结果在那店铺里耽搁了半日,你不会借此要挟我,索要下一次出门的机会吧?”
“梁柒啊梁柒,你居然又来这一招?习惯『性』转移话题,现在还恶意中伤我的人格,我是这样的人吗?”十一松开九九的手,将手背在背后做小老头哀叹状,那样活灵活现偏偏又稚气至极的动作实在让人看得想笑。他在那叹息指控了半天,一抬眼看见的却是自己姐姐‘你就是’的眼神,立刻气呼呼的嘟起小嘴生气,背过身子不理他。
“十一?十一?真不理阿姐了?”九九叫着他的小名,看他还是一本正经的背对他的样子,更觉得满心满眼都是笑意。可是现在她要是笑出来,十一本来假装生气怕是会变成真生气了。她于是敛起笑意,以一种好像是无意中说出来的口气道:“哎呀,怎么这么一会就中午呢?早上吃得不多,早就饿了!那家珍馐馆向来人多,我早些天托人定的位子刚好今天去,听说那家新出了一道五香仔鸽的菜,真真是美味佳肴来的……现在想想就更觉得饿了,十一,你要不要吃饱了之后再来讨伐姐姐的不是?”
五香仔鸽?九九眼尖的看见十一在听见这道菜名的时候,用行动生动的证明了什么叫做‘竖起了耳朵’,明明已经是想去极了却还在那里佯装。九九实在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白白嫩嫩的耳垂——自然光提溜却不用力的那种:“梁梓你给我识趣一些,否则待会五香仔鸽没有,我直接给你上盘红烧猪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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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馆的生意极好,即使是有被人称之为怪癖的‘就餐必须提前预定座位才可享用’的规定,仍旧是有许多喜好美食的人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