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玄武殿前,宫灯高挂,百盏有余,乐师齐坐,以一曲偏柔美的小调开场,拉开了王室夜宴的幕帘。
朝臣之宴,皆不携女眷,除却以译臣身份入宫的延龄和顶着国师身份的骊岚,清一色都是男人。
延龄时不时朝骊岚那瞥去几眼。想到那日再一次被其坑害,延龄就认定了此人绝非善类,且是个表里不一,口蜜腹剑之人。如这般心机城府,她铁定是玩不过的,也不知自己在何时何地得罪过此人,招来无端祸事。
此间骊岚未曾回应过延龄冰冷如剑的视线,始终半卧铺满皮毛的软塌上,纤细手指留着削尖的指甲更显修长,她捻着高脚杯凑到嘴边一点一滴慢品,双眼微阂,唇角含笑,慵懒之态比上座的王上还要肆意几分。
延龄入宴前又换了一身淡色丝绸束腰襦裙配以花罗外衫,披帛末端还各挂了数条同色流苏增加垂感,看得出是让人精心设计的一身,但延龄素来不喜头上有负担,故而遣去了要替她梳头的婢子,自己捣腾绾了个小髻,无过多珠翠饰物,只一支银制弯月步摇。
夜色清透,好在有令人舒适的月光,延龄才不至于呆不住,不然光是看一群男人交杯换盏满嘴酒话着实生厌,更何况一个骊岚就够她不悦了。
此时正在中庭起舞奏乐的是使臣为了取悦王上,大老远从西夜带来的乐师和舞伶,一行六人不嫌多,这又不禁让延龄失笑,办正事的译者不带,用来消遣的一个不落。
案上是伍逸吩咐宫人特意换来的桂花酿,味不烈且顺喉,甚适宜女子饮用,延龄故而多贪了几杯,开始有些微醺。
伍逸不阻,始终神色柔和地看着她,偶还递过杯子共饮,但更多是应付其他前来敬酒的官僚,还有那在旁座温酒的齐安晏。
“你到底说不说?”齐安晏再朝伍逸递杯子。
“说什么?”伍逸名明知故问,不举杯,也不看他,一晚上的视线都挂在延龄身上。
齐安晏嗤鼻: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朋友。
还看到伍逸趁延龄不注意,悄悄把案上的酒壶换成了醒酒茶壶。齐安晏更是仰头一声长叹,不死心继续问那个万年不变的问题:“你那时为何要帮我?”
伍逸半晌才转过脸来,迟疑片刻,举杯回酒道:“其实我总共救了你两次。”
“两次?还有哪一次?”
“你出生时和你知道的那次。”
“噗——”齐安晏一口热酒喷在了案上,还打翻了杯盏,引来不少目光。候在不远处的内侍匆匆上来整理擦拭,却被谴退下了。他拂了拂袖上的水渍,靠向伍逸低声斥道:“我出生?我出生时你爹娘怕是还没圆房呢!瞎说什么!”
“你出生时已无气息。”
“这谁都知道。”
“你所投的凡躯羸弱无法承受炎系神元,你出生时,我予了一些灵力在你身上得以续命,元神未稳不得相冲,故而你畏寒。”伍逸说得极为淡然,好似这样的话并不足为奇。
“什??什么?什么力?你再说一遍!?”齐安晏敲了一下自个儿脑袋,怀疑自己喝迷糊听错了。
“不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