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停下了,距她三步,满眼哀戚:“跟我在一起真的令你如此难受?宁愿死?”
那颗因他而生的心像被热油浇了一般,沉月闭眼深吸一口气,方知逃避是无用的,说吧,所想所虑未尝不可告他。
“我喜欢你,想吃你的唇,拥你的身子那种喜欢。”
如此转折令容与一愣,随即喜上眉梢作势要上前。沉月刀不离脖子,见容与一动,狠心划出血痕制止他,继续说:“幻境里你抱我,确然是令我欢喜的,但叔叔为救我,以月境落凡为代价重铸我的神魂,我历经凡世数十年,才得以回归神境,此后只想不负叔叔心血,贪生怕死不招事惹麻烦。儿女情长不过是凡人数十年寿命中、柴米油盐下的互相慰藉。想你我此去,年以万计,过眼之人实无必要咄咄相逼。”
听她一番苦口婆心,容与面上又擒一丝苦笑。本打算出幻境后,要对她说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真真切切的心里话,然此时显得尤为多余且讽刺。
他从未对女子倾诉过情意,他着实翻阅书籍自学了很久,他自认到今日已背得滚瓜烂熟……
“我逼你……”容与的身子有些抖,他想到自己此刻与她的对峙,却也无力反驳:“对,我是在逼你。”
相对落寞到极致的神色,沉月越发淡然,仿若只是在陈述规矩条款:“你我两界禁止通婚,你如何给我名份?难不成日日苟合?又或者难道你会毁了现如今天神境和修罗域的平稳处境,仅仅是因为你的求而不得,然后战事起,生灵殁。其次,我畏惧玄火晶你是知道的,火晶气息每每让我喘不过气,岂不自找苦吃?自生而起的相悖,即便能消除,过程定万分艰辛,你尚不值我如此相付。我不是书上那些有情饮水饱的痴男怨女,我更希望情事于我是锦上添花而不是负重前行,到最后两看生厌,情深而往,却败于冗赘。”
不知是煞白冰刃上的猩红还是胭唇皓齿下的真言,让容与久久无法回神。好不容易找回的声音,听着比那阑珊夜色中的风声还飘渺。
“原来于你而言,我是负重。”容与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口才方面会落了下风,只是觉得痛心,却又说不出能与她据理力争的言论。他忽而觉得眼前的沉月十分陌生,像个剔除情根的尼人,通透百态,洞明世事,此番逻辑严谨的话绝不是随口敷衍,怕是她早已备下,一如他背的那些要对她说的情话。
那便是从一开始,沉月从未有心要与他有任何牵扯,那便是从一开始,他都是一厢情愿。在华蔺的五年,每每深夜思之如狂,坚信终有一日待他恢复原身,以真正修罗尊主之身份传拜帖入紫凌台,届时可以再见到她,届时什么规矩禁令都是可以谈的,而其他本质上的相斥不过是浅浅沟壑,然如今看来,抬脚一跃的作为,对她而言竟也是不值得。
可笑啊!他容与竟也有今天,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容与脸上难以捉摸的表情,沉月瞧不真切,她甚至开始刻意回避仍旧锁着她的凌厉带有责难的目光,口中继续分辨:“往年闲来无事多看了些杂书话本,其实尊主这般不过就是书上说的求而不得的执念。身份如您,心中整日挂着的自然不是儿女情长,你我之所以会闹到如此境地,我猜约莫是我不似以往尊主怀里的那些乖巧听话的小兔兔,便起了一时新鲜,然又怎值得为这新鲜同天神境为难,尊主真不好好思量思量?”
“你说的都对,不值当,都不值当。”容与摇了摇头,咧开嘴笑了,已然词穷,也已放弃。
“尊主能这样想那真是再好不过。”
“你我此去,年以万计,我曾真心慕你,这点不可磨灭,然今日之后,我不再纠缠。但也请河神记得,这世间什么都是要还的,河神将来定能体会我今日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