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哪根柱子才是真的?万一停错了地方,三八大盖的子弹马上就会钻开我的脑袋,让我死于非命。
我却一刻也不敢停留。可我一直这样向外翻滚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难道要我一直顺着柱子的方向滚到深不可测的黑影当中?
我仅仅迟疑了一下,一颗子弹就擦着我的后脑极速飞过,被子弹蹭出来的鲜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前边的柱子不管能不能躲,都得躲一下试试,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把握,总好过等着死在日本兵的『乱』枪之下。我双手抓住伊藤真胸前的衣服狠命向外一甩,把人从身侧扔了出去,自己则飞快地翻向立柱一侧。我正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停下来时,我身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我的一只袖子忽然发力,把我平直从地上扯过去一尺多远。我的身形还没完全停稳,被迸起来的碎石就往我身上狂飞而来。
如果我还停在刚才的位置上,这些子弹掀开的就不是地面,而是我的胸口。我惊魂未定地往旁边看过去时,正看见那个忍者在向我微微点头——是他把我拽到了真正的立柱后面。
我躲在柱子背后拔出枪来瞄向远处的那盏油灯扣动了扳机。子弹从油灯上掠过的瞬间也带灭了上面的火光,聚义厅中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外面的枪声也跟着停了下来。我试着往外看了一眼,原先还在聚义厅外熊熊燃烧的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熄灭了,当空飘散的袅袅青烟就像一层『迷』雾将严阵以待的日军笼罩其中,乍看之间就只剩下一行模模糊糊的身影藏在『迷』雾背后。
短短片刻之间,军鞋踏地的声响在『迷』雾当中蓦然而起,所有日军开始向聚义厅的方向步步『逼』近。
我抽出盒子炮,用枪柄在柱子上连敲了几下,叶寻的方向也传来刀柄敲地的声响——那是我们以前约定的暗号,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时机。
我握着枪柄靠在立柱上不久,就听听见身边有人说道:“你不害怕吗?”
谁?
我心中顿时一沉。我身边应该只有伊藤真和那个忍者两个人才对,可我身边说话的人明明不是他们两个。
直到这时,我心中才又是一凉。聚义厅的柱子并不太粗,能容纳一个人躲在背后已经达到了极限,忍者把我拉过来之后,他和伊藤真去哪儿了?难不成,他们两个能顶着枪林弹雨逃到别处?
我缓缓向边上转头之间,却看见李然惨白无血的面孔出现在距离我不到一尺的地方,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我时,一双瞳孔却在慢慢放大开来。
李然幽幽说道:“老孙回来了,刀疤回来了,病秧子也回来了,他们都回来找我们了。李勇就是死在了刀疤的手里。刀疤以前说过,他当土匪的时候,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点人天灯。李勇就是被他点了天灯。”
“别相信你们身边任何人,他们可能是孙老头,可能是刀疤,也可能是病秧子,他们全都是大仙。”
我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然咧着嘴笑道:“有些事情,你活着的时候不可能知道,只有死了之后才知道。这些事情全都是小战子他们告诉我的。不信你看,小战子他们全都在那边,他们说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
我稍稍转动了一下眼珠,眼角的余光当中果然出现了几道凄凄而笑的人影。东子、小战子……那些死在路上的人正整整齐齐地站在聚义厅中间,形同神祗居高临下地向我看了过来。我与其中一人对视之间,对方脸上竟然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眨眼之后,那层像是从对方皮肤下面渗出来的金『色』『液』体转瞬之中盖过了几个人的面孔,在我眼前生生变成了一副五官分明的黄金面具。
李然像是贴在我耳边说道:“看见了没有?他们全都是金大仙。从你遇见他们那天开始,他们就已经死了。找你的全都是死人。”
我眯着眼睛冷声问道:“那你是死是活?”
“我死过一次,可我又活过来了……”李然的话没说完,我的枪口就已经顶住了对方脑门:“我让你再死一次。”
我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间,眼前的李然却一下睁开了眼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