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分我一个?”顾筠吞了口唾沫,“我把这个东西分你一半。”
“我的荣幸。”秦淮大度地把盘子推过去。顾筠用餐刀和勺子小心地夹起一个,又把从自己盘子切下一大块送了过去。
那东西的外皮融合了清脆与绵软的双重口感,一旦咬破,里面带着海鲜清甜的汁液便瞬间在口中流出。
“外皮是海草冻,里面是黑松露和龙虾肉。”秦淮喝了一口杯中的白酒。
顾筠咽掉口中的食物,“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请讲。”
侍者上前,撤掉二人面前的空盘。
“你为什么默许了我放走魏楚南。这……不太合法不是吗?”
“你觉得呢?”秦淮反问道。他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用叉子叉起一块小方饺塞进嘴里。
顾筠不由得苦笑出声。
想起秦大佬一贯的处事标准,顾筠只觉得自己的后半辈子都要被拿捏在他手上了。
秦淮装腔作势地叹了一口气:“顾小筠,你何必把我想的这么势利。难道我做这一切,就不能出于我的道德情操?”
如果容句在这儿的话,她肯定会被秦淮这一番话惊掉下巴。
“道德情操?”顾筠嘲笑出声。
“有什么问题?”秦淮尖着嗓子反问,“我也是个人,顾小筠。我说了,别把我想的那么势利。”
这时,主菜也开始上了。顾筠的是小香葱油煎海鲈鱼配三叶芹。
“不过秦淮,要不是我有自己的内线情报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否则我真的会认为你是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顾筠切着鱼肉,努了努嘴。
“我也很忙的。”秦淮赏了她一个白眼,“春天来了,正是挖地鼠好时候。”
“地鼠?”顾筠点点头,叉起另一块鱼肉送进嘴里。“我一直觉得那是小说里的用词。”
“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关于意大利黑手党的传闻?”秦淮专心致志地对付着自己面前的烤松鸡,“据说他们之前没有吻手礼,后来科波拉的《教父》三部曲上映,黑帮们觉得那酷毙了,从此之后开始行吻手礼。”
顾筠睁大眼:“你是说自从勒卡雷的小说问世,你们真的开始叫内贼为‘地鼠’?”
“还有其他的。”
“那么你原先是所谓‘剥皮’组?”
“‘剥头皮’组。我曾经参与过各种部门的工作,不仅这一项。”秦淮做了个苦相,“拜托,别让我倒胃口。否则我就告诉你这顿饭要花多少钱。”
“哦哦。”顾筠做了个怪相回击,“要吓唬可怜的工薪阶层吗?”
“正好相反,我一直觉得,所有能花钱买到的东西,都不能称之为奢侈。”
秦淮无声地微笑,举起酒杯,“看这杯酒。当然它在商店的货架上时,伴随着一个价格标签。但当它在你口中,美妙的浆果芳香缭绕于唇舌之间,这一刻的美妙不能被任何金钱买下。”
“……作为一个特务头子,你还真是感性。”
第二次交换食物比刚才仿佛更加自然,也许顾筠望着他的松鸡的神情起了那么一点儿暗示。
他们专注地吃了一会儿,直到秦淮满足地叹了口气。
“美味至极。”
顾筠唔唔了一声算作回应。
空盘被收走,侍者端来两杯鸡尾酒。
“出于健康考虑,我没叫甜食,希望这能合你胃口。”他举杯示意。
透明的酒液里充满小小的气泡,杯底有类似于果汁糖豆一样的红色半透明物体。
顾筠喝了一口,发现当它们飘入口中之后,居然能在舌尖瞬间融化,在特调伏特加的衬托下,涌出蔓越莓冰凉的甜美汁液。
“这也是分子烹饪,这儿的主厨参加了一个研讨会后就对它着了迷。用干冰瞬间冷却的蔓越莓汁,滴入特调伏特加。”
“……很奇妙。”顾筠用餐巾擦擦嘴角,“说正经的,这算什么?”
“这是我想开始它的方式。”秦淮放下杯子,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表情开始变得认真。
“一顿正式的晚餐?你在百度上查过了?”
“哈,如果我真照百度的搜索结果做,那桌子上起码会点对蜡烛,摆点玫瑰,制造点浪漫情调什么的。”秦淮微笑,“不,只是晚餐。毕竟这半个月以来你帮了我很多。”
“看来我逃过一劫,”顾筠简直忍不住想吹口哨,“从玫瑰花和蜡烛什么的。你就没担心过我不来?”
“可是你来了不是吗?”秦淮挑了挑眉,“哪怕你不来,起码我也能吃顿丰盛的晚餐。”
“……好吧,你到底想要什么?”顾筠又扯了扯袖子,她觉得自己挑了这样一件衬衫真是糟透了。
对面的人的视线穿过酒杯看着她,眼神像被烈酒淬了一道火。
“这不是‘感谢你的努力配合’式的晚餐,我希望它是友谊,又比友谊超过那么一点儿。如果你肯信任我,这是我二十年来说过最诚恳的一句话。”
顾筠抿了抿嘴,端起酒杯:“《卡萨布兰卡》最后那句台词怎么说的来着?”
秦淮嘴角绽开一个无声而满足的微笑。
“现在,我总可以称呼你秦夫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