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梓柏俊秀的脸上掠过一丝了然,扶风也真的无人可倚靠了,就看皇后给不给淑太妃面子,因为淑太妃不一定能回来,姑母恨她不是一天两天。
黄芪也很想看看秦梓柏是个什么态度,可是他一直不说话,她又不好扭头望他,更不好问他意见,因为这里她最大,横竖都该由她说了算。
而扶风说到这个份上,她感觉够了,然而时机未熟。她要按捺住说话的冲动,假装思索。
在黄芪沉默思虑的时候,整个行宫都静悄悄的,唯有院子里某些人因惊颤而显得粗重的呼吸声无法收敛。
“皇后,您倒是说句话,您通融一下吧。”扶风没有马上得到回应,很是焦急,她怕拖延时间会露馅,那就前功尽弃了。
黄芪很想说好,却道:“就照洪姑姑说的做。”
扶风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如断线珍珠,泣道:“皇后,她也是被人利用啊。”
黄芪决绝地转身离开,留给众人一个绝情冷酷的背影。
却无人敢帮忙说好话,就连华瑾也不敢。
当黄芪走到门口时,秦梓柏才挺身而出,“皇后娘娘,请留步。”
“嗯?”黄芪头也不回,轻轻一声却威严不可触犯。
所有人都绷紧了,生怕发出声音触怒皇后。
秦梓柏的心忽地怦怦直跳,顿住脚步道:“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挖个坑埋了可好?”
黄芪心道:肯定好啊,曝尸荒野还怕事后遗体不知所踪而惹人怀疑。
但她没有马上答应,必须等一下,给别人一种她在考虑的错觉。
扶风这次很机灵,哀求道:“请皇后娘娘看在扶风的面子上,应允可好?”她觉得还要说些什么,灵机一触道:“往后若娘娘想听曲子……”
黄芪马上打断扶风,勉为其难地说:“算了,就给个全尸吧。秦世子,有劳你着人在后山挖个坑埋了文珂。洪姑姑,你且记下此事,回宫后报与宗人府,让那些心怀中轨的人长长记性,本宫是谁?随便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秦梓柏心中一窒,他近日政务繁忙,倒没打听后宫诸事,没想她居然给欺负了?除了河安还有谁能欺负她?他心里计较着众妃嫔的来路与作用,嘴上答道:“微臣领命。”
尔后黄芪回了泽兰宫,秦梓柏简单视查过文珂遗体,伤痕、鞭痕都真真切切,再想到自己确实亲眼目睹文珂想烫皇后脸部,也不曾起疑,着四名护卫把文珂遗体运到后山挖坑掩埋了事。
扶风拎着裙摆一路追随,直到出了行宫侧门,才被洪姑姑拉住,好生劝慰。
虽然扶风此举是黄芪事先交待,可陪伴她十数年、情同手足的文珂即将离开她的生命,以后天各一方,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不禁悲从中来,情是真意是切,滴滴泪如血。
洪姑姑被扶风的情绪感染,也亲手掴的文珂,难免悲伤,“殿下,好了,就送到这里。等娘娘气消了,再求她允许您给扶风做场法事,希望她往生极乐吧。”
扶风以袖掩脸,点点头,转身入了侧门,步履蹒跚回了降香院。
秦梓柏站在阁楼上,一直望着扶风与洪姑姑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华瑾站在他的身后,毕恭毕敬。
秦梓柏的目光移向泽兰宫方向,问道:“华姑姑,你觉得皇后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华瑾不知秦梓柏是何用心,说话很是谨慎:“世子爷,老奴才与娘娘相处一天,人心难测也说不上如何。凭观感吧,只能说娘娘不愧是定国公府嫡女,贵不可言。”
秦梓柏抬头望天,美丽慑人的眼眸露出不屑。
贵不可言么,要么为后高高在上,要么红颜不见白头?
这就是他们耳提面命他放弃的理由,更可笑的是他放弃了。
所以她现在是傻子的妻,一个即将死去的傻子,本来并不想杀他,不过现在他不得不死!
“姑姑做事四平八稳,又颇得上意,不知可愿意进宫侍候娘娘?”秦梓柏问得随意,可微眯的眼眸渗出杀气,她的主子是周家的仇人还是宫里的人?
他的细作居然一天没查出来,对方隐藏得也够深,越是强力的对手,他兴致越高。
华瑾没想到秦梓柏居然想利用她,秦氏一脉在先帝在位时,已经与周氏不和,太后更视周氏为眼中盯除之而后快,那么他要她进宫,只能是埋一颗钉子在皇后身边,随时钉死皇后了。
华瑾本来就决定不到皇城去,现在更是不会动摇,“承蒙世子爷青睐,老奴感激不尽,可是老奴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能留守行宫已经天大的恩赐,望世子爷体察。”
秦梓柏还真怕华瑾借他之力到皇城去,不然行宫可是又要添新鬼,如此知趣便好。
秦梓柏惋惜道:“可惜了。”
华瑾躬身不敢言。
黄芪回到泽兰宫后,赶快换了衣干净衣裳,接着躲到书房里面,看书也好,练字也罢,总之找点事情做,希望周朝森的好消息就在路上,很快能到达她这里。
约莫戍时末,黄芪终于等来了黑衣劲装的周朝森。
黄芪有几息失神,而后充满希望地走到他跟前,解下他的面巾与头罩,看真切他的面孔后才道:“她还好吗?”
周朝森面无表情,黑眸却有些复杂,清幽的目光在宫灯的映照下,微澜。
他注视着黄芪,像观一件稀世珍宝般仔细,很久才移开幽深的目光,“好,已经送到别庄安置,待她复原如初,视她意愿再作安排。”
黄芪心头大石落下,高兴得“哇”的一声,拍起手掌。
周朝森脸色忽然微愠,弯腰看着黄芪,“那么高兴?”
黄芪理所当然地说:“为了送她出去,我和扶风还有洪姑姑,可煎熬了,现在终于了结此事,肯定高兴。”
周朝森继续向前倾,离黄芪的脸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内敛近乎无的气息突然扑到她脸上,温温热热。
“谁给你的药?”
“徐见山。”黄芪知道瞒不住他,供出徐见山,却想保存皇帝。
周朝森忽然伸出长臂紧紧地抱着黄芪,吓得黄芪脸青唇白,反常必妖,难道他已经察觉什么了?聪明绝顶的人但凡发现细微的蛛丝马迹,也马上能推测到事实的真相,虽然谨慎如他要花时间去印证自己的推测,但一般八九不离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