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大字不识,自然是粗鄙不懂。
场中诸人原本是沉浸在这歌姬如仙子一般的魅力中,谁知耳边竟是突然闻听如此低俗不堪的话,当下从这美妙意境中纷纷跌落凡尘。
他们心中大恨,恨不得将这破坏者大骂一顿,只是瞧着牛金那魁梧的身材,凶煞的面容,便决定给于后者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以眼神警示,希望他能够知错就改。
司马睿出身书香门第,对这《诗经》自然是熟读,原十分喜欢这曲子,但见牛金这样说,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却是难得起了戏耍心思,便也故意附和道:“我们俩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蛮汉子,可听不懂这等风雅之曲,姑娘要是想赚些彩头,可有欢快的,随便唱一支来,倒也不一定非要这十八摸……”
说完,他偷偷的给这歌姬打了个眼色,里面尽是和善而又顽皮的笑意。
那歌伎听司马睿道出“风雅”二字,已明了后者是知道这曲子来历的,可偏偏又故意跟那蛮汉子戏弄装作不知,当下言语中带着几分轻柔,几分嗔怪,几分娇气,几分魅惑,缓缓说道:“瞧这位公子相貌不凡,气度翩然,本以为定是个知雅的人,为何却要来为难小女子……奴家虽然是卖唱营生,但原也是正经人家出身,从未学过那什么什么的,只会唱些清淡的曲儿……如果实在难入公子双耳,那奴家除了道一声抱歉以外,也实在没了办法,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原本以为这女子唱曲已是极为好听,但说起话来也是不落丝毫,那柔柔软软的话语中带着香甜迷软的意味,听在耳里止不住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如此一来,倒是显得司马睿这发声之人粗鄙不堪,惹得诸多宾客怒目相对,大感不堪。
司马睿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这歌姬竟是绵里藏针,硬生生的将“火力”集中在他的身上,这还真是没吃羊肉,先惹了一身骚。
当下他再不敢出言胡言,只得服了软,笑道:“算了算了,那你就随便唱一曲吧,反正我瞧只要是你唱的,大家伙就都乐得听!”
那歌伎听了,朱唇勾起弧度,也忍不住笑起来,道:“那好,请公子与诸位贵宾洗耳恭听,小女子就再献一次丑。”
诸人闻听心里皆是欢喜,但嘴上却是不敢稍出声音,唯有那牛金大为不屑,却也被司马睿暗中阻止。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歌声缥缈无迹,芸芸而上,与耳里绕梁三日,与心里刻骨三分,真是不愿停息,只欲就这般听下去,听下去……
音色绵绵不绝,却也有曲终之时,诸人意犹未尽,长吁短叹中满满都是不舍。
司马睿看着飘然若仙的这位歌姬,心里头不知为何对这初次见面的女子满是痛惜,也不知之前遭受了什么样的遭遇,竟要沦落成别人品头论足的坊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