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桉喜不自胜,正流连间,忽然看到一朵兰花在草叶间跳跃,便以为一时花了眼,奶奶倒是见怪不怪,“这是你爷爷的新宠,兰花螳螂。”蓝桉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自然进化的极品,仅仅只是一睹兰花螳螂的芳容,就让人深深地迷上了它。兰花螳螂的外形极为匀称,有着锋利的前臂与带钩的六条腿,全身嫰白,身体边缘泛起一抹粉红色,外表透着一股灵气,堪称拟态艺术的精品。蓝桉很快又在另一株兰花上发现了兰花螳螂的踪迹,令人惊叹的是,它们的肢体上长出了花瓣状的垂体,还能随着花色的深浅调整自己身体的颜色,移动时有一套非常特别的慢摇步伐,像是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的姿态。
这时,一株兰花剧烈地抖动起来,蓝桉吓了一跳,走近看时,发现竟是一只可怜的蝴蝶在授粉时被兰花螳螂抓住了。原来兰花螳螂优雅的姿态和完美的颜色是迷惑他人的毒药,它们模拟成花朵吸引猎物,一旦昆虫靠近致命的美丽“花瓣”时,就毫无逃生的可能。“它们的天性并不像外形般天真美好。”蓝桉沮丧地叹了口气。“善良的孩子,那就过来帮奶奶喂喂鸽子吧!”
鸽子是早些年就养了的,不是普通的白鸽,是奶奶最最钟爱的淑女鸽。鸽子一见到蓝桉靠近就发出亲切的“咕咕声”,黑珍珠似的眼睛闪着机灵的亮光,蓝桉在食槽里撒了一把玉米,它们立刻兴奋地甩甩白色的凤冠,张开粉嫩嫩的尖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脖子上的一撮长绒毛一股一股地波动着,很努力地把食物吞下去。淑女鸽的纯白色翎羽上套着时尚的渐变色细花纹“夹克”,黑色、茶色、紫色、蓝色,颜色依次变浅,竖条纹的尾巴上均匀地分布着白色横斑马纹,身材十分肥硕,纯白色的腿毛覆盖了大半部分脚趾,像穿着一双款式高贵的毛拖鞋。
“鸽子们吃过午饭,我们人也要吃饭了。”爷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身后催促,蓝桉很听话地跟到饭厅,八仙桌上摆着热腾腾的三菜一汤,虽说是些粗茶淡饭,但看起来十分清爽。蓝桉从八仙桌的小抽屉里取出筷子和调羹,按每个人的位置摆好。八仙桌是民国时期的老家具,中间镶嵌的一整块云石纹路清晰,桌面下边有一圈收缩进去的束腰,牙板镂空雕刻着松鹤延年的图案。爷爷奶奶吃饭的时候习惯不说话,干瘪的嘴巴很优雅的嚼动着,慢慢地吃慢慢地消化,老人们不愧是生活的慢享家。每到这时,蓝桉就要想起木心先生的《从前慢》,“……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
饭毕,蓝桉刚洗完碗,奶奶过来关心地问,“要不要去床上睡睡午觉?”蓝桉任性地说,“不,我要摇摇椅。”蓝桉念念不忘的摇椅其实就是安放在卧室的扇贝温莎椅,靠背的纺锤形杆件呈扇形展开,划过柔和的摇晃曲线。一摇一摇就把几代人的记忆串联到了一起,坐在上面好像又回到了童年的暑假,捧着大西瓜,看着西游记,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蓝桉不禁轻轻地闭上眼,徜徉在悠长的午后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