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是公平公正公开的。
是穷人的陷阱,富人的保护伞。
这个案子,若是以前,她定然是接了的,不看别的,单单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可今日,她有所犹豫。
当伦理道德与金钱摆在跟前相冲的时候,人们要做的便是权衡利弊。
安隅也不例外。
以往,她孤身一人,不在乎一切,谋得是名利。
现如今,她可以不在乎舆论,可、、、、不能不在乎身边人。
安隅目光落在桌面上的报纸上,指尖缓缓的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的,不轻不重。
但足以令人知晓,她在权衡,在衡量。
“抛去律师的身份,站在看客心中你觉得谁更有胜算?”良久,她冷淡的嗓音询问宋棠。
后者闻言,极为诧异。
2008年之前,亦或者说今日之间,安隅从未问过如此问题,看客?旁人?在她心目中都不重要。
2006年夏季,一起qj案找到她,彼时,众人都觉得女性是受害者,最起码有百分之九十的人觉得被告人道德沦丧,丧尽天良,为非作歹。
可安隅却站在了被告人那边,那日,她道出自己心中所想时,全面的告知她接这个案子极有可能是助纣为虐。
她仅是冷笑一声:“旁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律怎么看。”
她冷漠,无情,残忍,手段狠。
别人送财,她牟利。
一个妥妥的资本家的嘴脸。
2008年7月,当安隅问出这个问题时,宋棠沉默了许久,望着她,像是望着另一个人。
那个心狠手辣,只向钱看的安隅不见了。
她从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绑架别人,也从不被人绑架。
可如今、说句世事难料也不假。
“看客大多同情弱者,”宋棠将目光落在安隅身上,她依旧清冷,孤傲,面上挂着冷淡的浅笑,
与她认识的安隅无异样。
“那你觉得这个案子,我们接好?还是不接好?”她在问。
安隅的眼眸,有种魔力,这种魔力带着强势、压迫,以及令人移不开的自信。
宋棠岂敢做决定?将视线落在安隅身上,等着她指点迷津。
“不急、先晾着,”说完,纸张与桌面的摩擦声响起,她伸手将失资料往宋棠跟前推了推。
后者伸手拾起,拿在手间,转身出去了。
十点整,唐思和归来,未曾进自己办公室,反倒是进了安隅办公室。
办公室内,一行三人各占据一方沙发,唐思和大致的将事情讲了一遍。
安隅听闻,本事较为随意的坐姿,转而变的紧绷起来。
望着唐思和的目光不似刚刚漫不经心。
“疑点重重,”邱赫在一旁到了如此一句,双手落在膝盖中间缓缓的摩擦着。
“检察院的人中午过去勘察现场。”
“我跟你一起去,”安隅急切道。
“你得避嫌,”安隅即便跟赵家不亲,但在外人眼中,她依旧是赵家继女。此事能不参与便是参与。
这日下午,安隅满脑子想的都是华铭的案件,总觉得有一处重要之地被漏掉了,但一时之间想不气力啊。
傍晚五点,下班时间,这人,却为急着下班,反倒是坐在办公室里拧眉想事情。
六点半,安隅约宋棠在外吃饭,二人随便找了家小店用餐。
归家,七点二十三分。
这夜,徐先生未归,安隅因着白日工作忙完,也无事,趁着今日天气好,想去院子里走走,身后,跟着一只小灰狗。
刚抱回来时,是只灰色的小狗,可眼前,安隅越瞧,越觉得这狗变了色儿。
灰不灰,白不白的。
觉得甚是奇怪,伸手拍了张照片发给某人。
此时,首都人名医院手术室里,男人恰好结束一台手术,正站在水池边洗手消毒时,见手机有短信进来。
拿起看了眼,是一张狗的照片。
转而,一串问号过去。
那方,安隅笑了笑,将手机揣进兜里,未回应。
这日晚间,徐先生晚归,安隅十一点躺上床时未见到人,清晨醒来,若非身旁枕头有被人睡过的痕迹,怕是她都该怀疑这人是否夜不归宿了。
一日未见,尚无碍。
次日,依旧日此。
徐先生晨出晚归。
他说多的忙,或许不是安隅所理解的那种简单的忙。
2008年阳历七月七日,晨间,安隅一睁眼,便被床头柜上的一束洋牡丹引去了视线。
许是刚采摘回来,花瓣上挂着水珠,娇艳欲滴。
各色花朵有开的盛的,有含苞待放的,亦有要开不开的,色彩搭配极为引人眼球。
安隅撑着身子起身,拨了拨花瓣,而后,看到了一张卡片,伸手拿起,【七月七日、天朗气清,晨起,过磨山北园,突见牡丹盛开,忆娇妻未醒,匆采花,以献之】
这日清晨,徐先生晨起,穿戴整齐欲要出门时,思及有事要与警卫交代,迎着晨露去了警卫楼,临了,本意是从警卫楼直接坐车离开。
恰见警卫楼不远的花圃里牡丹盛开,于是,匆匆忙忙采了一把,疾步回主宅,放在床边。
安隅醒来,见此,只觉心头微暖。
即便数日未见,依旧觉得世间万物,皆有温情。
看着眼前仅是用报纸随意包裹起来的花干,安隅想。
这个素来追求完美的男人也有急切的时候。
二十四节气中的小暑,民间有小暑“食新”的习俗。即在小暑过后尝新米,人们将新割的稻谷碾成米后。并将新打的米磨成粉,制成各种美食。
所以这日清晨,安隅吃了顿中式早餐,据悉,是徐黛清晨五更早起与后厨一众师傅携手完成,一碗精细的手擀面,以及一屉包子。
餐桌上,安隅问徐黛这几日徐先生大抵几点归来,徐黛细细想了想,道:“通常在午夜一两点之间。”
安隅闻言,点了点头。
七月七日晚,安隅晚睡,当指针指向十二点时,已经困成了小鸡啄米,眼前的书籍好似成了天书,一点都看不进去。
繁琐的文字在跟前打着转儿。
成了催眠的符号。
许是困得不行,她起身,披着睡袍轻手轻脚下楼,坐在餐室灌了大杯冷水,醒了醒神。
一旁,守夜佣人坐在沙发上打盹儿。
她强撑许久。
最终抵不住困意,趴在了餐桌上。
午夜两点,徐先生披星戴月而归,院落里的引擎声都未能吵醒趴在餐桌上的徐太太。
男人归家,满身疲倦。
脚步轻轻上楼时,余光撇见餐室里的那抹身影,整个人都顿住了。
这午夜的光景好似被定格住了,时间流转不开。
2008年七月,徐先生体会到了有人等候的感觉。
留一盏夜灯,候一人归来。
那种感觉,很奇妙。
心灵上的空虚瞬间被填满。
好似一个站在云层中不断往下掉的人猛然见有了依托。
午夜归家的那盏灯,不是灯,是照亮他人生的太阳。
趴在餐桌上的那人是要陪他走完余生的爱妻。
徐先生脚步及轻的迈步朝餐室而去,似是怕惊扰了人,而后伸手,将人抱在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昏暗的地灯下,安隅掀开朦胧眼眸时看见的是徐先生眼眶中的那一抹猩红。
“回来了?”安隅伸手勾住人的脖颈,软糯糯的话语响起直直撞进徐先生的心灵深处。
“怎趴在桌子上睡了?”即便知晓,他也明知故问了一把。
知晓是一回事,听她亲口言语又是一回事。
他想听,想听安隅说情话,想听安隅亲口承认。
“在等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