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边!滚进来!”里边传来天子的呵斥。
杨培身子一僵,心里暗道一声糟。陛下这是听见了“嫔主子”这三个字了。这几日天子面前诸如“缀霞宫”、“钟嫔”等字眼都是忌讳,之前在御前伺候的几个便是犯了这忌讳才没落到个好,贬到外边当差去了。
有了前车之鉴,杨培更是小心翼翼的,半点不敢提及关乎缀霞宫的事,连皇长子都不敢提,更不敢想着这中间出了何事才叫天子对缀霞宫的嫔主子如此避讳,连提都不叫提。
分明在出宫前还好好的,头一日还去了那缀霞宫的,回来后陛下也并未表露出丝毫不悦,若说哪里有变化,便是从出宫去了顺王府回来后便不同了。
现在钟嫔出现在面前,忍不住叫杨培心里猜测起来,陛下去那顺王府时许是发生了什么?但这又叫杨培疑惑起来,陛下出宫前往顺王府是为了顺王妃大寿,顺王夫妇才从外地回来不久,世子等人平日鲜少入宫,与陛下的关系也疏远,大臣们碍于天子威严,更是不敢多靠前的。
何况杨培身为天子跟前儿的大总管,自是伺候陛下形影不离,除开在前殿后宫时,陛下身边不需人跟着,余下时候杨培都是寸步不离。
陛下被迎进主院,顺王和世子作陪时,他也是在一旁候着的,便连后来顺王妃来,去水榭看戏班子,他都是在的,这期间杨培敢保证除了顺王以及世子几个外,再没有外人接近过陛下的,便是无人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
杨培还想仔细把这几个节点在思索下,殿中传来声响,叫杨培一下回了神,再不敢耽搁的,朝钟萃微微福了个礼,快步进了殿里。
杨培弓着身子,低眉垂眼的进了殿中,在天子不善的目光快步到了跟前儿,闻衍看着人,沉下声:“怎么回事!前殿的规矩都忘了!”
杨培哪里敢忘,何况钟嫔本人就在殿外候着,偏生又叫杨培看着了,让他想当做没看见都不行,更不知道要不要禀报的。
若是提及到“钟嫔”的名来,还不知会不会步那前几个御前宫人的后尘,从御前贬了出去的,到底是先把眼前给蒙过去,杨培面上为难,指了指殿外:“陛下,嫔主子到了,正在外边候着呢。”
“她来作何?”闻衍脸色一变。
杨培眼见天子没有跟前几日一般听到“钟嫔”名讳时的勃然大怒,小心回了句:“奴才方才瞧见嫔主子身边的婢子手上提着一早送来的匣子。”
缀霞宫一早送了装书的匣子来,还没送到御前案上,就叫陛下下令给退回去了,如今又叫钟嫔亲自带了来。若是换做往日,杨培身为御前大总管,还要问一句陛下见不见的,如今殿外的是钟嫔,这话杨培便不敢问了。
陛下已经知道了钟嫔的来意,要不要见那也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
闻衍脸色变幻不定,最后重重的哼了一声:“她想等就等!”
杨培进了殿中后便再没出来,往来的宫人行色匆匆,早前在钟萃面前多有笑脸的宫人们如今个个避开眼色,一言不发。态度与从前天壤之别。
这样的前后对比,别说钟萃,便是芸香都察觉到不对劲了,她往钟萃身边靠了靠:“主子。”
钟萃朝她扬起笑,拍了拍她的手,如同早年主仆二人受委屈时那般,钟萃朝她安抚,不忍叫她害怕担忧。
钟萃心里不住的往下沉。御前宫人们这般反常,送来前殿的匣子被退了回来,这种种无一不在说陛下是对他们缀霞宫有意见。钟萃忍不住想了起来,近日到底可有做了甚惹了陛下不悦的?
钟萃想了许久,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若说惹陛下不悦的,她还曾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过,陛下当时也十分生气,但过了些时日也便不再生气了。反倒是自那回险些触怒天子,王嬷嬷入宫后,钟萃就彻底想明白了。
她要在宫中活下去,还要亲眼见到明霭长大,娶妻生子,便不该把天子得罪狠了的,那回的教训已经足够叫钟萃记在心上,时时的敲打自己不要逾越。
她都如此谨言慎行了,如今面对天子时更是细心侍奉,绝不敢有逾越了本分的地方,钟萃自认已是极为小心的了,又岂有得罪了天子的。
她们主仆两个在殿外站着,前殿的宫人偶尔来去,却是生怕跟她们主仆沾上了的,远远就躲开了去,不说跟她们接触,连请她们到偏殿坐一坐,等着通传都没有的。钟萃还是头一回受这样的待遇,早前便是位份低微时候,来御前时,也有宫人迎上来,请了她去偏殿里候着,头一回让她直接站在外边的。
芸香有些不自在,轻轻扯了钟萃的衣袖:“主子,看来陛下并没有要见的意思,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钟萃抿了抿嘴儿,从她手里把匣子接了过来:“杜嬷嬷守着明霭,彩霞几个也都有事,你先回宫去,这里我等着就行。”
钟萃面对天子谨言慎行,也不过是说话做事多了几分思虑,如那等大逆不道的话再不会说出口,钟萃本身性子却是有几分倔的,若陛下当真是未入宫时碰到的那些不讲道理的,钟萃也不是非要留下来问个明白,而是她随着陛下读书甚久,陛下虽性子阴晴不定,但天子一言九鼎,却也是明辨是非的。
芸香张了张嘴:“可是主子,这御前的人瞧着就是不搭理我们的,咱们继续在这里站着也无济于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