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海的身上,飞玛斯学到了对自由的渴望。
从这只刚刚死去的同类身上,飞玛斯体会到了不甘与屈辱。
在它临死前,飞玛斯读懂了它的心,它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早早地被从母亲身边带走,跟其他狗抢夺残羹冷炙以果腹,不听话就会招来拳打脚踢。等稍微长大些,它就和许多狗一起挤在狭窄的铁笼子里,装进卡车,盖上帆布,开始了漫长的南下旅程。
卡车四处透风,天气是那么冷,帆布又是那么薄,被寒风吹得扑簌作响。它和同伴们挤在一起取暖,在充满排泄物和呕吐物臭味的车厢里,挣扎着捱过了无数个漫长的寒夜。渐渐的,有同伴开始生病,病得很重,不知道是感冒还是什么,在同伴们之间悄悄扩散。几乎每天早上醒来时,都会有同伴永远闭上了眼睛。
司机和负责押车的人脾气暴躁,由于长期睡眠不足开夜车而两眼泛红,对待它们不是打就是骂,想起来给它们准备些吃的,想不起来就饿着它们。他们每天早上都会清点狗的数量,打开笼子,骂骂咧咧地将死狗拖出去,拖到哪里去不知道,反正没有见他们随身带着铁锨,也没见他们浪费宝贵的空闲时间挖土埋坑。
就这样,它跟着同伴们一路南下,每经过一个大大小小的城市,就会有一些同伴被搬下车。车厢里越来越空,直至抵达滨海市,它和剩余的其他同类被皮黑子买下,司机和押车人点完钞票,开着空车北上,继续将下一批狗拉过来。
被魏平带回家的那几天,是它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幸福得恍若天堂一样。
可惜美好的时光太过短暂,它生病了,病得很重。
小主人抱着它哭,魏平心急火燎。
自从意识到自己生病开始,它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因为这病的症状与卡车里死去的同伴们一模一样,没有谁能够逃脱死神的魔掌。
尽管如此,它不后悔来到了南方。它已经把魏平和小主人视为亲人,这段时光即使短暂,却无比幸福。
因此,魏平被皮黑子当众羞辱的时候,它几次想挣扎着爬起来,护在魏平的身前,冲着皮黑子警告般地低吼并露出尖锐的牙齿……可惜它办不到。
它办不到,但是飞玛斯能替它办到。
等魏平在三轮车里安置好它的尸体,转过身来,却发现这只张子安带来的德国牧羊犬笔挺地蹲坐在他的身前,像是哨兵一样守护着他,冲着皮黑子低吼并露出尖锐的牙齿。
魏平愣住了,虽然完全不是同一种狗,但飞玛斯蹲坐的身姿,从背后看去却像极了他死去的小汪。
小汪不再孤单。
当它偎依在母亲怀里喝奶时,飞玛斯于一旁俯视着它;
当它被饲养者拳打脚踢时,飞玛斯于身边鼓励着它;
当它于卡车内颠簸时,飞玛斯一直陪伴着它;
当它与魏平和小主人嬉戏时,飞玛斯也加入了他们的游戏;
当它临终时,飞玛斯敞开心胸,接纳了它的记忆……
它终于可以安心地闭上眼睛,度过了没有遗憾的一生。
……
皮黑子是狗贩子,整天与狗打交道,熟知犬类脾性,他一看飞玛斯的眼神,听到它狺狺低吼,就心道不妙,这只狗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发了狂……简直像是随时可能扑过来把他撕碎一样!
“这……这是你的狗吗?为什么不好好管管?你再不管它就要咬人了……”他指着飞玛斯,颤声问张子安。
他不敢与飞玛斯对上视线,生怕进一步激怒它。
张子安从容地笑了笑,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你有证据吗?你哪只眼看到它是我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