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娘!娘!”
寂静的夜晚,一声凄厉的啼哭划破山林间的寂静。
一位三十多岁农夫打扮的糙汉子怀里抱着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于荆棘和藤蔓间奔跑,身后还跟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农妇。
他们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向后张望,幽暗的林间似乎有什么大恐怖的事物在追逐他们。在他们身后不太远的地方,不止一处草木剧烈摇摆,隐约还能看到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
“当……当家的,我跑不动了,你跟虎娃先走吧……”
女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抱住一棵大树再也迈不动步子,转眼间已经被抱孩子的丈夫落下十来米远。
“孩儿他娘!快跟上啊!”
她丈夫每天下地做农活,虽然抱着孩子,但体力比她好得多,见状急得直跺脚,“狼要追上来了!”
他们的家乡遭遇饥荒和洪水,一家三口与同乡们逃难至此,听闻英国统治下的香江不受战乱的影响,一心想着找机会偷渡过去。他们没有考虑太多,日夜兼程,一心只想着早日抵达香江,哪怕人生地不熟,误入这片荒山野岭,遭遇狼群的袭击。黑灯瞎火的,他们慌不择路地跑散了,一路同行的几个同乡可能已经遭遇狼吻。
年景不好,这些嗜血的狼群大概是从西边过来的,饿得急了就会袭击人。
“孩儿他爹,你带着孩子先走吧!我歇会儿就跟上……”
农妇满脸的泪痕,已经抹成了大花脸。她清楚地明白丈夫的脾气,自己不走的话,丈夫肯定也不走,一家三口铁定全都要葬身于此,只得用这话来搪塞丈夫。
“说什么傻话!你这傻婆娘赶紧跟上来!”丈夫没那么容易受骗,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自己女人是全靠一口气撑着跑了这么远,现在这口气一泄,恐怕就再也跑不动了。
“娘!娘!我要娘!”
不到十岁的虎娃哇哇大哭,向娘远远地伸出手。由于营养不良,虎娃比同龄孩子显得面黄肌瘦,麻秆一样的胳膊细得令人心疼。不过,也好在虎娃体重较轻,否则男人也不可能抱着他跑这么远。
当娘的最不愿意的就是和孩子分离,更何况是生死永隔。
她一咬牙,胳膊发力,猛然把自己推离大树,却没有向丈夫和孩子的那边跑,而是一头扎进旁侧的小道,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奔跑,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地喊道:“陈铁蛋,你要把虎娃囫囵带到香江那边,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铁蛋愣了一下,瞪大眼睛,过了一两秒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是要自己将狼群引走,把生的希望留给他和孩子。
傻婆娘!你这个傻婆娘,傻了一辈子,今天为什么突然不傻了?
陈铁蛋捶胸顿足,他一个铁打的汉子,竟然要紧咬牙关才不至于哭出来。
虎娃见母亲消失在树林,还要再喊娘,却被当爹的一把紧紧捂住了嘴,声音被生生憋回肚子里。
陈铁蛋眼眶里噙着泪水,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回身拨开树枝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呀!”
还没跑出多远,就听到媳妇一声惊叫。
陈铁蛋紧紧闭上眼睛,以为接下来就会听到她被群狼撕碎前的惨嚎。
“喵!”
“汪汪!”
他愣了一下,是谁家的猫和狗在叫?猫也许是野猫,那狗呢?难道是野狗?
“嗷呜~”
紧接着,他听到一声受伤负痛般的呜咽,邻居家看门的大狼狗肚子上被踢了一脚时,往往就会发出类似的声音。
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盯着媳妇跑去的方向,树枝蒿草剧烈摇摆,像是有什么野兽在那里搏斗一样。
陈铁蛋知道媳妇凶多吉少,可心中还挂着万一之想,因为这个动静实在不太寻常,同行的那几个人临死前无不惨嚎出声,为什么媳妇却一声不吭呢?
他一个没留神,虎娃像泥鳅一样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抹着眼泪往回跑,边跑边喊:“娘!娘!你在哪里啊?娘!”
“你这混小子!给我站住!看我逮到你不把你屁股揍烂!”
陈铁蛋火冒三丈,拔腿就追。虎娃是他们陈家的唯一独苗,他牢牢记着媳妇的话,一定要把虎娃带去香江,等把孩子在那里安顿下来,无论是给饭店当学徒或者别的,他就返回这里收敛媳妇的遗骸——假设能找到的话。
他迈开大步紧紧追赶,眼看就要追上虎娃,前方的一丛荒草陡然左右一分,黑乎乎地钻出一头恶狼!
陈铁蛋大惊,下意识地纵身一跃,从后面扑倒虎娃,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孩子,咬紧牙关,等待承受后背上传来的剧痛。就算是死,至少也不能让孩子死在自己之前。
恶狼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冲着陈铁蛋的脖子就要咬下去。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黑影闪电般从斜刺里蹿出,飞起一腿狠狠踹中恶狼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