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才小姐回答得滴水不漏,岂是不露馅了?”杀人盯梢她擅长,可要说到耍心机,白贝觉得自己有心无力。
“也不算完全露馅吧。”蔚蓝说着打了个哈欠,又喃喃道:“就算真的露馅,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昨日咱们走的是跋扈千金路线,今日走的是呆萌憨直路线,大不了后日再来个泼辣粗暴的。”
不过,装逼被雷劈,估计再让她多精分几次,她还没把敌方整疯,自己就先脑抽了。
可话说回来,谢琳无论如何都会将视线放在她身上,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谢琳迟早能了解,倒也没什么好挣扎的。
蔚蓝想着摆了摆手,阖上眼道:“我先睡会,等到了你再叫我。”
白贝闻言无奈,见蔚蓝不当回事,应了声给她搭上小毯子。
此时在延禧宫,谢琳有着同样的疑惑,曹芳华已经离开,她问旁边的吉祥和如意道:“如何?觉得流云郡主可是跟乔嬷嬷说的一般无二?”
如意躬了躬身,道:“奴婢看着不像,流云郡主好似很聪明,今日娘娘问的话,全都被她避开了。”
谢琳闻言不置可否,而是看向吉祥,道:“你呢?”
吉祥摇了摇头,“奴婢瞧着,没准流云郡主是真的憨直。”
“哦?说来听听。”
“娘娘,咱们上京城的闺秀不少,聪敏伶俐的更不在少数,便是如谢大小姐一般金相玉质,颖悟绝伦的,在十一岁的时候,与娘娘说话,也未必能回答得滴水不漏,奴婢觉得,没准真的是流云郡主憨直,今日之事是个巧合也不一定。
尤其流云郡主刚进殿内的时候,竟是不知道主动上前给娘娘行礼问安,正常的闺秀断然没有这样的胆子,奴婢想着,多半是她自知昨日行事不妥,心中格外忐忑,才会在娘娘面前失了礼数。”
“万一她是明知故犯,拿准了哀家不敢将她如何呢?”谢琳心里此时也泛起嘀咕,蔚蓝的表现太过出乎她意料。
你说她表现完美吧,她在礼数上又非常欠缺,且先时表现得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可你要说她是真的聪慧伶俐心思深沉,才能与她周旋不落下风,她后来表现得又蠢呆蠢呆的,甚至在看到她的容貌时,眼里还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艳与亲近之意。
要说蔚蓝丝毫不清楚蔚池遇袭的真相,谢琳自己都不大相信,可要说蔚蓝知道,十一岁的姑娘家,又如何能在她面前将眼中的恨意掩饰得干干净净?便是她十一岁的时候,也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当真是个矛盾的,若她是装的,那还真是天赋异禀。”谢琳说着揉了揉额角,对于今日的试探感到非常失望,顿了顿看向吉祥如意道:“罢了,三国来贺诸事繁杂,乔嬷嬷年纪大了,恐帮不上什么忙,哀家身边得用的人也就你们几个,银翠和银柳到延禧宫的时日尚短,你们且多学着些吧。”
吉祥和如玉闻言心下一喜,很快便转过弯来,跪下给谢琳磕头道:“奴婢谨遵娘娘吩咐,定然对娘娘忠心耿耿,绝不让娘娘失望!”
这银翠和银柳同样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但因为二人到延禧宫的时间只有三年,太后娘娘对二人并不怎么信任。便是她二人已经在延禧宫服侍了七八年,如今同样做到大宫女的位置,但太后娘娘平日里有什么事情,却更愿意交给乔嬷嬷去做。
眼下太后娘娘直言乔嬷嬷年纪大了,想来是此次的事情,让太后娘娘对乔嬷嬷大失所望,才会生出想放乔嬷嬷出宫养老的意思,这分明就是想要抬举她二人。
谢琳摆摆手,“起来吧,如意去御书房,将流云郡主的表现一五一十说给皇上听。”
如意应了声,起身麻溜的往外走。
柳园镇通往上京城的官道上,马车轱辘辘前行,仪仗威严旌旗招展,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迤逦,直接延伸出去四五里地。
行在前方的队伍,无论是仪仗还是侍卫的服饰,皆以蓝色与金色为主色调,而行在后方的队伍,则以黑色为主色调。
这样庞大的队伍,对启泰百姓来说并不多见,百姓们私下里也就是看个热闹,但仔细瞧着,便能分辨,这并不是一支队伍,而是两支,行在前方的,正是由尹尚带领的大夏使臣队伍;而行在后方的,是由南疆摄政王赵玺带领的使臣队伍。
此时,尹尚所在的马车中,四公主尹娜与尹尚正在对弈,马车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倏而,马车被人轻轻叩响,玉树上前禀报道:“殿下,有您的加急传信。”
听得是加急传信,尹尚握着棋子的手下意识一紧,冷声道:“呈上来。”
不怪尹尚如此反应,实则是他近段日子收到许多传信,但十封信里面,几乎有九封信,传递的都是坏消息,且一个比一个坏,也一个比一个令人棘手,认真计较起来,几乎能编撰一本《尹尚倒霉催之四五事》了。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乔禀章莫名其妙被抓开始。
乔禀章是他安排在启泰的内线,掌管着他日后挥兵北上、直插启泰腹地的粮草与兵器补给,乔禀章被抓,就意味着他的计划被迫搁置。
此事几乎是尹尚倒霉催的开始,就好似暗礁藏石,原本掩盖在澹澹水波之下,可忽然之间,就有人找对了对付尹尚的法门,彻底将这水波之下的平静打破,以至于后面的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先是蔚池活着回来,他与姜泽的算计落空;之后他与姜泽反目,被姜泽泼了一身污水,又被洪武帝申斥禁足;再然后是心腹将领罗穆尔被杀,他与沙棘县兵权失之交臂;尔后梅朵雪山通道被毁,他出兵启泰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紧接着他精心培养的影子卫几乎尽数折损,刘大海遇刺身亡,不仅令他失去手中最锋利的尖刀,也让他在启泰彻底没了耳目。
这一桩桩一件件,饶是尹尚再如何沉得住气,也差点气得呕血三升。此后,他虽借着大夏与启泰联姻一事,摆脱了洪武帝的禁足,但心情却依然并不美妙。
尤其是在进入启泰之后,他先是在启泰边境上,与骁勇打了个照面,这骁勇就是个阴险狡诈的,说是让麒麟卫护送他们,但实质上却是监视,这让尹尚憋屈得不行。
但毕竟是在启泰的地盘上,他又已经被人盯上,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又何况他如今只能算得上是条潜龙,根基未稳,甚至才刚折损了不少人手,且他此行是随着使臣队伍进入启泰的,身上担负着两国交好的重任,又如何敢在启泰的地盘上行差踏错?是以,少不得要夹着尾巴做人。
等他们好不容易摆脱麒麟卫进入麻城,可这一路之上随处可见的城镇繁华,让尹尚的心中更加不平,启泰的土地如此肥沃,启泰的物产如此丰富,为什么他们大夏人就活该窝在西地那样贫瘠酷寒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倘若乔禀章没有被抓,没准他现在已经将麻城收入囊中!
凡此种种,尹尚越想越是难以平息心中的怒气,燎原的欲望与野心只增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