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上灯火交映,众人落座后第二轮比试继续。
相较于第一轮的比试,第二轮的比试比第一场更加敷衍,此轮无论闺秀还是公子,比试的项目皆是舞蹈,当然,这舞蹈与舞蹈也有差异;比如闺秀们要比试的是软舞,公子们要比试的是健舞,而比赛顺序则是仍按照抽签方式决定。
蔚蓝对软舞有所了解,听到比试项目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要说杀人她绝壁是会,还非常娴熟,可要说跳舞,开什么玩笑!她精通射击,会剑术、会跆拳道、截拳道、柔道、会三十公里负重越野、会十公里武装泅渡、会攀岩会跳伞,甚至野外生存三天让她急行军一千里也不在话下,但她唯独不会跳舞!
她前世从十几岁就开始摔摔打打,最后被淬炼成了钢筋铁骨,身上的肌肉跟男人有得一拼,甚至比大多数男人的肌肉更加健美结实,全身上下除了胸部就没软肉,让她跳舞,跳软舞?她要怎么软?
好吧,就算这一世她先天底子不错,无论是柔韧与协调性皆是上佳,可她老爹老娘都是出身将门,听簌月说,以往就没看她习过音律学过舞,难不成她还要上去表演一段三只熊?
蔚蓝并不介意旁人对她的看法,是以,当宫婢将签盒捧到她跟前时,她下意识便要拒绝,可当看到宫婢面上的笑意与谢诗意唇角的鄙夷,又迅速将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下去。
跳!怎么就不能跳了!神争一路香人争一口气!她怎么就忘了,不是还有健舞么!她虽不会跳舞,但对隋唐时期的乐舞却多有涉猎,除了软舞,健舞中的《剑舞》与《柘枝》并《胡璇》不也算么!
后两者她是不会,但前者与太极稍微糅合一下,怎么也能比划出个大概。再则,谢琳与尹娜之所以会安排今日这出,总不可能仅仅是想让她出丑这么简单!且谢诗意还在无时无刻的撩拨她,其中意味同样耐人寻味。
只一瞬间,蔚蓝脑子里便转了好几个弯,她收敛心神朝谢诗意笑了笑,尔后随意抽了个签号扣在桌面上,甚至还朝她呲了呲牙。
谢诗意被气得牙痒,但想到蔚蓝稍后就要倒霉,却是又暗自将心底的怒火与恨意强压了下去,只撇过头去并不说话。
姜固见此撞了撞蔚蓝,掩嘴轻笑道:“真有你的,快让姐姐看看你多少号。”
蔚蓝将谢诗意的神色尽收眼底,听得姜固问话扭过头去,将签号翻过来看了看,惊讶道:“我的是二十号,固姐姐呢?”
居然排在最后,蔚蓝心下暗暗皱眉,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若是巧合的话就太巧了,可若是必然,将自己安排在最后又是什么意思?
姜固却是没发现蔚蓝有些走神,闻言面色有些发愁,凑近了蔚蓝低声道:“我的是十三,倒是比你靠前,怎么办阿蓝,我娘亲说我跳舞就跟道士捉鬼似的,若真要舞出来,也是会吓煞人也!”
蔚蓝听了差点喷笑,“这是什么比喻,还道士捉鬼。固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压根儿就没学过跳舞,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是垫底的。”
若是褚航与楼向阳收到的消息无误,那么谢琳与尹娜今日定然会动手,方才在西配殿时安然无恙,那最可能动手的地点就应该是在碧波湖上。
而游园会预计的时间大约是两个时辰,眼下已经过去小半,姜固排在十三号,若每个闺秀的表演的平均时间按照半刻钟计算,等轮到姜固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也就是说,很可能等不到姜固表演,就应该轮到压轴戏大戏上场,到时候大家看戏都来不及,谁又还记得什么表演,谁又记得孰优孰劣?
姜固闻言双眸大亮,“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只要不是垫底的,我回府也好有个交代。”她说着有些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蔚蓝见状只觉好笑,她正欲说话,就听得一阵乐声响起。
二人同时收住话头,就见旁边的谢诗意已经在丫鬟的伺候下解下身上的披风,正莲步轻移,身姿款款的往场中的空地而去。
只见她先是站到场中往高座上行了一礼,紧接下颌微收,眉目舒展双眼含笑、随后和着音律开始轻扬袖摆舞动起来。旋转,扭腰、后仰、抛袖,每个动作都极尽可能的轻盈柔缓。
白皙如玉的肌肤,绝美清丽的容颜、纤细柔软的玉臂、盈盈一握的腰肢、绢纱长裙下能够隐约窥见其轮廓的浑圆挺翘……再加上她今日穿了身雪白的绢纱束胸长裙,又特地梳了个桃花妆,甚至连头上的钗环首饰,都是与之相匹配的芙蓉玉,这乍看之下体态轻盈柔美,还当真无愧第一美人的名头。
便是蔚蓝心中不喜谢诗意,也不得不承认,谢诗意的舞姿极美,她下意识便道:“轻拢慢捻抹复挑,先为霓裳后绿腰。”
姜固低嗤,“长了张美人的皮,芯子里已经坏透的人,便是舞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你可别夸她了,也只有以貌取人的人才会被她这身皮相蒙骗,不信你看看,有些人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她说着斜睨了蔚蓝一眼,朝对面的男宾席上努嘴,“以此博得的美名又算个怎么回事,她也不嫌脏得慌。”
蔚蓝扬眉,顺着姜固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见男宾席上有几个公子哥儿连舞剑都没心思看,正看谢诗意看得痴迷,那满面的痴汉相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人各有志,有的人就喜欢万众瞩目,这是个人爱好,没办法的。”蔚蓝垂眸掩下眼中的笑意,“不过,这样也不算是坏事,”毕竟,人只有被捧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跌的越惨。
姜固也不知道是否听明白了蔚蓝话中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你说的也没错,就像我父王一样,外面都传言他风流好色,其实也不过以讹传讹,其实我父王对母妃还是很专一的,他不过是喜欢欣赏美人,就像他喜欢银子一样,赚回来不一定立马花出去,全都换了银票存起来,美人领回府他也不一定会碰,就是闲暇的时候喜欢看看。”
她说着底下头去,面上神色有些无奈。
蔚蓝闻言呆了呆,眨眨眼道:“这么说泰王殿下只是喜欢收集美人儿?”这样的癖好倒也不是多稀奇,蔚蓝见过比这更稀奇的多了去了,“可养美人需要花费银子,如此岂不是又要心疼银子?”
姜固戳了戳她的脑袋,轻笑道:“你个促狭鬼,你不说我倒是没想到这茬。”
蔚蓝嘿嘿一笑,遂不再出声。
如此看来,她之前的猜测应该是没错,泰王大概也不是真的就有多喜欢银子多爱美人,所有一切不过是时事造人,身处其中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泰王与泰王妃会在自己与姜衍的婚事甫一落定、包括姜固在内,对自己的态度都格外亲近了。毕竟当初姜衍离京,泰王曾帮衬了姜衍一把。
如今是谢琳与姜泽手揽皇权,依照这二人记仇的性子,当年泰王坏了他们的好事,现在姜衍回来了,姜泽屁股下的皇位岌岌可危,他们又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想必姜固会给自己说这些,也不全然是无心为之,蔚蓝思索着又笑看了姜固一眼,她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不管姜固有心还是无意,总归在她对自己没有恶意的前提下,一切便都顺其自然。
不过,说到美人,蔚蓝又想起今日的正主尹娜。
她从谢诗意身上收回视线,往姜固旁边的尹娜看去。这一看,就发现尹娜也正看着她,那精致的眉眼此刻似乎显得格外妖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