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与姜固原就是极为沉得住气的,杜文佩与顾锦绣也不遑多让,唐臻臻一派娇憨似是毫无所觉,是以,几人毫不避讳周遭的目光,兀自聊得投契。
可以谢诗意为首的闺秀圈子,气氛却有些古怪了。
女子的嫉妒心最是说不清道不明,原本有个第一美人的谢诗意,一直挡在众人前头抢尽风头、将大家衬得黯然无光也就罢了,这忽然之间又多出个蔚蓝,众人心中很难说没有触动。
但能来参加赏梅宴的,基本上都是三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嫡出子女,很是清楚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万万惹不得——当年谢诗意与尹娜公主落水,不少人亲眼所见,就算不曾亲眼所见的,回到家中被长辈们稍作普及,也就全都明白了。
只要想想谢诗意与尹娜公主的下场,便是真有人见了蔚蓝不喜,一时间也不敢宣之于口。于是,围绕在谢诗意身边的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之间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谢诗意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蔚蓝目中无人的态度,彻底触动了她敏感脆弱的神经,只恨不得能马上将蔚蓝挠死才好。
凭什么!姜固是亲王之女,在她面前有目中无人的资本也就罢了,可蔚蓝凭什么?难不成就凭她爹的功勋?要说与皇家的关系,太后是他姑母,皇上是她表哥,她应该更有底气更加尊贵才对!
今日这场赏梅宴是以她的名义举办的,她不信蔚蓝会丝毫不知,可从进门开始,蔚蓝连看她这个主人一眼都不曾,且不说她与蔚蓝原就有仇了,便是没有,蔚蓝这样的态度,对她来说也是十足的耻辱!
满含阴涩的往蔚蓝的方向看去,见蔚蓝面上笑意盈盈的,不知道与姜固正说着什么,谢诗意气得几欲发狂,敢情她的仇恨和愤怒,对蔚蓝来说完全就是不痛不痒的独角戏?
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笑意,指甲却已经刺破掌心。她不断宽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的,今日之后,她定要让蔚蓝想笑都笑不出来!她曾经遭受过的屈辱,蔚蓝必然要千百被的偿还回来!
“你可是有准备了?”姜固又不眼瞎,自然能感受道谢诗意的目光。那目光虽然隐晦,但却犹如实质。
趁着唐臻臻与顾锦绣被其她闺秀叫走的功夫,她回头看了谢诗意一眼,低声道:“我估摸着没有旁人在场,那位就要冲上来挥刀砍你了,怎么样,三哥那边可有说什么?”
蔚蓝正四平八稳的端着茶杯喝茶,闻言浅啜了口,摇头道:“没呢。”也不知道谢琳和谢诗意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将消息捂得格外严实,如姜衍这般在宫中有暗桩的人,也没得到丝毫讯息,她老爹哪更是一无所知。
顿了顿,见姜固目光关切,她道:“我也没什么准备,不过你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她们葫芦里卖什么药,我都随时奉陪。”
老实说,谢琳和谢诗意还真没什么好怕的,首先,她们现在不敢要了自己的性命。
其次,比这更诡秘严峻的阵仗,她以往已经经历了不少,实在是没什么好怕的。俗话说的好,舍得一身剐,皇帝也能拉下马,而她如今做的,正是朝这个方向努力。
所以无论谢诗意还是谢琳,都无法给她造成心理上的压力。
倘她真是个土生土长的十三岁姑娘也就罢了,可她不是,枪林弹雨和血雨腥风都闯过来了,前后两世加起来三十几岁的高龄,她会怕一个阴戳戳的美女蛇吗?答案自然是不会的。
姜固见她一副大喇喇的样子,叮嘱道:“你还是小心些吧。”说着,看了眼旁边正襟危坐的杜文佩,又道:“你也小心些,等下别跟我走散了。”
姜固与杜文佩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却极为投契。
杜文佩从小随杜威在任上,十二岁后才到上京,也不过呆了短短几个月,之后便又去了安平镇,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再加上之前得了蔚蓝提醒,心中自然是紧张的,听了姜固的话,她愣愣点头道:“谢谢郡主,我知道了。”
“她胆子没那么小。”蔚蓝笑看了姜固一眼,又拍着杜文佩的手道:“把你想要上阵杀敌的勇气拿出来,你连大夏铁骑都不惧,何惧这小小风浪?”
“不过,你与我一样,同样不擅阴谋诡计,固姐姐说的也没错,你等下便一直与固姐姐在一起,想来不会有事。”大约是为了避嫌,谢琳与曹芳华都没到场,姜泽膝下的公主年岁又还太小,是以今日在场的闺秀,以姜固的身份最高。
蔚蓝思忖着,谢琳与谢诗意就算在凶残,总不敢贸然对姜固下手。
“那你呢?”杜文佩点头,显然也很清楚这点,但蔚蓝比她年龄还小,也不比她对皇宫熟悉,就算明知蔚蓝的能力在她之上,还是免不了担忧。
蔚蓝四下扫视了一圈,低声道:“我可能没法一直跟你在一起。”
依照谢诗意那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的势头,等下势必会做些什么,下手之前,是一定会将她与姜固杜文佩分开的。再说,她今日进宫也带了目的,并不想空手而归,就算谢诗意不动,她也会按照计划行事。
姜固比杜文佩更了解上京城的局势,闻言拍了拍蔚蓝的手,什么也没多说。
蔚蓝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转移话题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她并不熟悉这宴席的常规内容,猜测中,大略就是以赏花赋诗为主,吃吃喝喝为辅,可眼下外面冰天雪地,这雪似乎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难不成要一直在这干坐着,灌一肚子茶水?”
“不会。”姜固摇头,“既然宴会如常举办,排场都摆出来了,怎么可能只在此处干坐着?”她说着往对面的流觞轩看了一眼,努嘴道:“看到对面了吧,流觞轩后面还有个暖阁,等下在那边用宴,从曲水榭过去并不远。”
言下之意,便是好戏很快就要开锣了。
蔚蓝往西北方多看了一眼,搁下茶杯道:“我知道了,不过,真的很无聊啊。”有这功夫,她还不如睡个大觉,或者跟她家白贝过过招,再不济,抱着梅朵安平滚两圈也好啊!
蔚蓝咂咂嘴,百无聊赖的与姜固道:“你以往经常参加这样的聚会?”
“怎么可能。”姜固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过是我父王不在朝中任职,有些关系只能我与母妃出面维系。”她说着顿了顿,垂眸道:“尤其我年岁渐渐大了,我母妃想将我尽快嫁出去。”
“有合适的了?”姜固已经十七,要论老姑娘,在上京城一众闺秀中,除了孔欣瑜非姜固莫属。这两年蔚蓝在庄子上,也陆续听了些泰王妃与泰王为姜固择婿的事情,只姜固性子执拗,又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这才会迟迟没有着落。
她双眸灼灼的看向姜固,见姜固脸色薄红,面上少见的浮现出羞赧之色,甚至往唐臻臻与顾锦绣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瞬间了悟,意味深长道:“莫不是这未来固姐夫出自唐家或顾家?”也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了。
姜固素来没耐性与娇娇弱弱的闺秀相交,可唐臻臻与顾锦绣都是标准大家闺秀那一挂的,若非如此,姜固今日何以与二人扎堆,且态度还极为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