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的时候,上京城西城门疾驰而来两匹快马,马上之人一袭墨色斗篷,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守城的士兵原是想好好盘问一二,却见来人直接亮出一块乌黑的木质令牌,还不等人看清令牌出处,便跟一阵风似的刮过。
“站住!”当下便有人拔刀喝道:“行动如此鬼祟,莫不是宵小之人!”这些日子他们可是接了命令要严防死守的,如今便是宵禁已过,却也容不得有人浑水摸鱼。
孰料他话落,两人却是谁也不曾回头,反倒是他旁边的人,立时抬手压下了他手中的配刀,皱眉道:“追什么追,是翡翠岛的。”至于到底是不是翡翠岛的,他只看了个大概,并不十分清楚。
但他驻守城门并非一日两日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且不提对方身上的气息强势且霸道,只胯下的马儿,就是日行千里的良驹,看着像是汗血宝马。
这上京城高官权贵多如牛毛,一个砖头砸下去,十个人里面有八个是出身有来历的,区区城门守卫,又惹得起几个?他们确实需要按命令行事,但若非必要,却不必大动干戈惹祸上身,别到时好处没捞到,徒惹一身麻烦。
最先说话的那人愣了愣,“翡翠岛?”
翡翠岛是江湖势力,距离上京何止千里之遥,对方向来不沾半点朝堂是非,眼下上京城正值风声鹤唳,翡翠岛的人又如何会毫不避嫌?
他扭头,眸中是赤裸裸的怀疑,旁边那人却是毫不含糊,“是翡翠岛。”他说着意味深长的打量了对方一眼,将对方眼中的贪婪看得清楚,只微微勾唇道:“你我不过守兵,还是悠着些吧。”他没把话说的太难听,但却足够让人听得明白。
无论方才经过的是不是翡翠岛的人,都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若是,现下已经过了宵禁,他们有什么理由去拦?若不是,对方敢堂而皇之的走城门经过,要碾死他们还不容易?
所以,无论是与不是,他们都招惹不起。
上好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就这样被破坏了,当先那人心下有些不甘,但看了眼前方却毫无办法,因为只这短暂的功夫,那两匹快马已经跑得不见踪影,旁边亦有议论声出来,大抵是说他眼皮子浅又不自量力,别贸然行事,反倒连累大家等等。
那人憋着一口气收刀入鞘,扭过头狠狠瞪了几人一眼,嘀嘀咕咕道:“贪生怕死!”
旁边几人切了一声,对他的话不以为意,说什么贪生怕死,要是不贪生怕死,谁会来守城门?殊不知守城门在众多兵种中,是最轻省又油水最丰厚的活!
但当下却无人与他辩驳,因为进出城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曦和院中,蔚池已经起身,正看着外面的天色有些出神,秦风进来禀报道:“将军,睿王已经离京。”他说着抬眸看了蔚池一眼,心中直犯嘀咕,这是亲生的啊,怎么就连睿王都出动了,将军却是无动于衷呢?
蔚池回头看了他一眼,面上浮现出笑意,“这就好,年轻人嘛,总要经历磨难才好。”尤其是同甘共苦相互扶持,这样的磨难不仅让人成长,亦可考验两人的感情,成为二人婚后生活的基石。
这算是解释了他不动如山的原因,但秦风却并不放心,“将军就不怕出个万一?”就连他都提心吊胆,“尹尚已经进入麻城,想来小姐此时应该已经遇到,可韩栋几人却还在路上。”若非如此,睿王也不会昨晚在宫宴上提早离席,又急吼吼的离京了。
蔚池摆了摆手,“且看着吧。”蓝一蓝二等人的动向,秦风等人不清楚,但他却清楚。他家闺女并非莽撞之人,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但蔚池却是不知,蔚蓝会亲赴坳谷,若是知晓,蔚池估计比姜衍还急。
秦风见此也不多说,倒是又提起另外一茬,“如今睿王已经离京,那秦老太君几人,咱们是不是要留意些?”
蔚池闻言皱了皱眉,点头道:“稍微留意些即可,睿王既是放心离京,想必已经安排妥当,只秦宁馨,需得好好看着。”
秦风点头,“属下明白了。”几日前,秦宁馨与苏府传递消息的前因后果,就已经摆在了蔚池的案头上。至于曹芳霖与李洪几人的动作,将军既是不曾阻止,大约是想要旁观的意思,毕竟,想要抵挡北戎,短时间内,只能看北征军的了。
二人商定,秦风原是想要退下的,走到门口却是又折了回来,似是有些不好开口般,支支吾吾道:“将军,老夫人送来的那两个如何处置?这两位进府不过一日,已经三番两次往曦和院送汤水点心了。”
谢琳的想法虽然异想天开,却架不住陈氏与孔氏心中意动。但启泰旧俗,腊月与正月素来不兴嫁娶这套,陈氏倒也不好开口让蔚池续弦。
可这机会实在难得,又有谢琳做靠山,眼见西院像是气数将尽的样子,婆媳二人出宫后当即便开始着手,陈氏是立时精神大好,乐呵呵的从陈氏族中选了个适龄姑娘送到西院。
孔氏不甘示弱,同样选了探花府的二姑娘孔欣兰送过来,之后便是一番拳拳关爱之心,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只道这大年下的,蔚池因为蔚蓝的郁郁伤怀,如今府中没有女眷,正好让两位姑娘过来照顾一二。
两位姑娘都是家中庶女,原本蔚池想要推脱轻而易举,但未免此番拒了之后,谢琳再行施压,陈氏和孔氏会继续作妖,便勉强将人收下,把人关在距离曦和院最远的荷塘院。
这院子原先是郁圃在住,后来郁圃回来姜衍身边,便也空置下来。听得秦风说起这茬,蔚池心里一阵膈应,陈氏娘家侄孙女也就罢了,孔欣兰算是怎么回事?想到两家的关系与辈分,蔚池就膈应的慌,没好气道:“关着吧,别让人四处乱窜。”
他当然也能悄无声息的将人弄死,但如此未免大动干戈,“倒是孔欣兰,你让人试试。”毕竟是孔家人,孔府与镇国将军府本就不对付,孔志高又向来爱惜羽毛,此番会同意孔氏这个馊主意,很可能是有别的算盘。
秦风心知其中厉害,闻言应了声,转身出去的时候往东院的方向看了眼,心头觉得比蔚池更加膈应——盖因陈孔两家的姑娘,皆是长了张狐狸精的脸,又惯爱以柔弱姿态示人,但本质上却是滚刀肉。
他抄着手想了想,思忖着是不是从胡良手中调拨几个女子回来看守二人才对,也免得对方一副哭哭啼啼弱不禁风的姿态,闹将起来打不得也骂不得,让兄弟们急的只能干瞪眼。
这边姜衍与粟米一路风驰电掣,小半个时辰后已经到达柳园镇。
粟米稍微落后了几步,见姜衍一副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麻城的架势,忍不住出声道:“爷,主母应当无事。”所以您不用跑的这样快,他们是私自离京,路上不可能去驿站更换马匹,这马儿现在看着无恙,跑久了也是会力有不逮的。
但姜衍既然决定提前离京,还是仅凭着直觉,又如何会听从粟米的劝告?